小枝来到寿宴上时,恰好听的厅里几位大人和父亲之间喝红了脸的样子,嘴里喃喃着没准儿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小枝望向主位上端坐的父亲,心下难免有些感慨。
身为尚书时刻都得谨言慎行,一年中也仅有这一天能同多位官中心腹好友齐聚一堂吃酒畅谈。
她与那木雕同时拿来的还有几幅字画,见几位大人带着醉意展开那些常见庸俗的字画评论的头头是道的样子。
小枝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抱着木雕看着觉得属实好玩。
“小枝,你抱着的那是什么物件儿?可也是给你爹爹的寿礼?看着不同往日般简单啊。”
小枝捧着木雕轻轻搁在后头的台子上。他父亲瞧着木雕问在场的几位是哪个送的,众人纷纷说不知,又相互推测了一番,真是不知霖州和京城到底谁有这样的手艺,又是谁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难不成是找城里有名的木匠雕的?”一位大人道。
“不可能,论庭院的精细程度,除过真正来这走过一遭的,若是从口中叙述也是断然不能这么精细的。”另一位大人道。
小枝默默坐在角落,唇畔挂着一抹知悉的浅笑,谁能猜中是那位祁神偷呢。
虞尚书偶然间瞥到小枝偷笑的神情,默默对平日温顺的女孩产生些洞悉之意,了然轻笑。
宴席散后,小枝的心绪仍停留在木雕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院上,她父亲也欣赏的紧。
耐不住小枝三天两头往他书房跑,虞挚便把木雕允给小枝了。自己说只留着那只小枝送的毛笔和花瓶用着瞧着便是最好。
虞小枝每每进入书房看到父亲用自己送的那杆子笔自是觉得开心以外,又对桌子上明晃晃摆着的白花瓶想入非非,那朵洛神过了数天竟还没有枯萎之状。
而那座木雕摆在小枝窗边写字的书桌上,看着极是精巧,惹人喜欢,连小枝身旁的小侍女梨酒都忍不住凑上前好奇地看看,全霖州,哪怕至全京城最好的木匠,也没有这样精致的好手艺。
天意渐凉,难耐燥人的暑气逐渐褪去,至虞府的小荷也凋敝后,小枝方才意识到入秋了。
当下整个壁国正在发生一场骤变,京城最后一朵荷花谢了的时候,皇后生了场重病。
虞小枝的父亲近些日子也常住在京城府里,整个霖州也渐渐静了下来。小枝自是受皇后娘娘传召去了趟京城,因着她曾经与皇后那番交情。
九年前,小皇帝燕南临登基,改国号‘昭玄’,在宫中听闻朝中重臣虞尚书夫人逝世的消息便传尚书一家进宫以致安慰。
彼时皇帝留他们在宫中过夜。
夜晚闲来无事时,虞小枝拿着笔与纸在御花园闲逛,她曾听说御花园有些极珍贵罕见的花儿,外头不轻易能见到的,这勾起了小枝的兴致。
寻花访草的时分,便见着了那位在梨花树下端庄华贵的皇后娘娘。
皇后沈氏,是皇帝青梅竹马的发妻,小皇帝十七岁登基,皇后与其同岁。
小枝第一次见和梨花的气息如此恰到好处的女子,月华之下,枝头上的梨花洁净清透的花瓣在夜色里绰约,皇后只随身带了一位贴身侍女,站在树下显得格外清冷。
她先前曾听说,壁国的这位皇后娘娘不爱笑,性子也颇是难相与的,也独独只有小皇帝一人方能博美人一笑。
她眼前的清冷美人和纯洁梨花融为一幅画。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她脑海里瞬间浮想起这首诗,也是真切地体会到诗句里的景象,一时挪不开眼。
“来的是何人?”清冷女子发话了。
“谁站在那,竟然见了皇后娘娘不上前问安?”一旁的小侍女冲着她这边说。
虞小枝回过神吓了一跳,立马做了个恭恭敬敬的礼,“皇后娘娘金安,臣女贸然……瞧着皇后娘娘专注赏花实在好看,不忍打破氛围。故而……”
“你是今日进宫的虞尚书之女?过来吧。”
皇后沈氏转身,零星梨花花瓣在她身后飘落。
虞小枝站立,缓步走向仪态万千的女子,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个极漂亮的姐姐,一时忘记说话。
皇后静静地瞧着她,似是等她答话,余光却瞥到她手中的画板和水彩,又见了之上纷然绽开的花朵儿,上面画的是一株西府海棠,色彩柔和,笔触柔婉恰到好处。
“小女虞小枝,今日随父亲进宫,父亲年老幸得皇上怜恤奔波辛苦,才得以留宿宫中一夜,有幸见到皇后娘娘绝美芳华,竟比小枝画上的海棠花还要貌美。”她抬眸望向皇后,笑吟吟地开口。
皇后双眸停留在宣纸上的海棠花上,她让小枝把画展开以供欣赏一番,凝视半晌后,她红唇微翘,问小枝可否愿意去她那院子小住一夜。
虞小枝自是受宠若惊。
小枝当晚亲眼见着传闻中不爱笑、难相与的皇后娘娘各种法子用尽,劝那位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回自己的紫宸殿睡,小皇帝不允。
皇后叉腰鼓腮不肯,他还是不允,皇后耍无赖般把他生生推出自己的寝殿。
小枝在一旁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