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衣听到了命令,愣了片刻,心花怒放:"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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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鸟雀鸣叫,天清气朗,云淡风微,日光攀上窗棂又透着窗纱进房,照得室内通明,省了白日的灯火。
温姜坐在窗前的书桌旁,一言不发,脑子里混沌得像几日未眠,把梦境和现实搅拌在了一起,面前摆着的书一个字也没进脑子,心不在焉,郁郁不语,连门外的一阵清晰的脚步声都不曾听到。
"咚咚咚。"
敲门声吓了温姜一跳,她收起面前的书,又确保册子不会露出,才故作镇定地回应:"是将军吗?"
"是我。"
温姜开了门,看见的是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的江无衣,冲他笑得灿烂,还带点难得的傻气:"圣上于心不忍,放了我回来,正好你休假了。"
收拾了翻涌的心绪,温姜浅笑着回道:"将军有心,圣上也体恤。"
江无衣点点头,问她:"今日你休沐,又恰逢夏日,可要一同出去郊游一番?"
想问的话没问出口,温姜抿唇,难得用许久以前对他的逢迎和演技,笑道:"要带着追风和驾空吗?那望青先行换身衣服。"
温姜自称自己的字的时候是江无衣最开心的时候,等她接受了自己,说不定就能够接受他。兴致上头,让他头一回没注意到温姜的动作僵硬,回到了许久以前对他周旋的时刻。
上一回来城外还是在三月以前,那时两人不算熟悉,温姜正在为江无衣的身份地位而自卑,江无衣正在费尽心思让温姜接受他,两人来看了柳絮春风,青山翠湖,但所有景致都是走马观花一般没进心里,玩得不算尽兴。
这一回,江无衣感受到了温姜的心动,游玩的心思比上一回高涨许多,连驾空低头吃草都没拦,悠悠跟着温姜走。
晴朗夏日之下,江无衣连心情都是明媚的。
温姜心里装着事情,再次出来仍是复杂心绪。她在前方慢悠悠骑马,想要找个时机问问江无衣。
行至湖畔,水面清圆,荷花含苞尚未开,羞答答连成一片。湖边垂柳长的时间长,依旧是翠绿一条,俯身在湖面上一点一点碰湖面,点出圈圈涟漪。
视线放到了那条杨柳之上,温姜垂眼,思虑再三,选择了开口。
"将军可记得那条垂柳?"
江无衣含笑抬首,往她指的地方看去,挑眉:"当然记得。"
他和她在这里讨论过缘分一说,而今两个人又来了这里,应当足以见得是有缘人了。
温姜望着那片柳树,与江无衣道:"温姜与将军在这里够过这垂柳,当时温姜抓不住垂柳,而今却好像又抓住了。"
抓住了当时问她垂柳的那个人,更是抓住了当时说不可信的缘分。
可是现在,温姜在心中回想要问出口的那些话语,缘分在她心口转了又转,怎么也没落到实处。
她回过头来,沉淀许久,终于选择开口:"温姜想问将军,这几日来睡得如何?"
居然学会关心他了?
江无衣暗喜,难得形色外露:"还算好,只是许久未见你,有些想念。"
暧昧带来的欣喜把怀疑又一次压了下去,可是她已经有太多的疑虑,不敢含糊下去。温姜两手慢慢勒马,追风停在原地,叫驾空带着江无衣也停留下来。
江无衣原本的欣喜被这样的近乎对峙的样子冲击,上了眉梢的喜悦也慢慢降下来,心思一点点沉住。
"怎么了?"
温姜不忍心让江无衣在快意的时候难过,氛围被锁住,明明是在开阔的野外,湖畔山色温柔,柳絮飘扬,可是气息又被逼在方寸中。
方寸里的靠近是暧昧,方圆中就成了沉重。
温姜深呼吸,调转马头,与江无衣相对。
"民女这几日,有些梦,不明所以。"
"然梦里多出现将军身影,民女实在心下疑惑,想问问将军。"
再抬起眼来,已是泪眼盈眶。
"温姜想要知道,将军与民女的梦,有无干系。"
江无衣闭上眼,灵魂当中的安心让他烦扰,方才出门的快意与欣喜被这样的安心覆盖,却让他思绪越来越沉,闷到透明的湖底。
这不是该让她现在就能知道的事情,但一切不由他控制,他别无他法。
他的灵魂安然了。
可他不是了。
江无衣闭上眼又睁开,闷声问温姜:“你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