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孟瑶在不知所以中面面相觑。
她却真的在喝醉前拍了照发了朋友圈,写道:新的一年,往事清零,爱恨随意。
也许她是想用这样公开的方式,逼自己一把。
发完,她才真正开始大肆的喝啤酒,甚至跳上那可怜的椅子要跟我们干杯。
她这身高可以站起来,我这身高站在椅子上就跟窜天猴似的,驮着背跟她们碰杯,特别像高大壮的老巫婆在端着酒在冬天里哄着两个小矮人。
牛老师披头散发,红着脸说,“喝完这一顿,就意味着在新年前我把一切都整理完了。所有下不了决心丢掉的东西都已经完成了断舍离。”
这一切,是四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她完成的。
我不由得想起舒以刻,当时是我误打误撞帮他完成了那一点点的断舍离。很多陪伴过的东西,无论还有没有价值,总是显得有一丝丝眷恋。
但山下英子又说过,只有对当下的自己合适且必须,也确实在用的东西,才会留在你自己的空间里。
我现在觉得这几乎是每一个有自主思想并且希望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好的人的本能模式。
牛老师喝着酒,顺便喊着口号,“我明天就去买新的眼镜!做新的发型!买新的衣服和鞋子!一切要全部清洗!”
孟瑶说,“我可以陪你!”
她们俩醉的很快,虽然一直催促我喝酒,但我的酒量是显而易见的深不见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底线在哪里。我目前为止也从来没喝醉过。
牛老师是抱着必醉的决心,一开始就把自己往死里灌,趴下的最早。接着是孟瑶,但是她在倒下之前大喊要向牛老师学习,要在新年之前,在二十六岁之前把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干净。
我很好奇,“你有过去吗?你要整理啥?”
明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纯洁得跟个白纸似的花骨朵呢。
“当然有!”
她目光坚定,脊背笔直,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开始打电话。
屋外陆续有别人家过年请菩萨放炮的声音,屋内有牛老师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语,孟瑶的声音也不大,我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似乎她叫了一声“zheng 哥”。我猜可能是她那个对门哥哥。
他们讲电话的时间不长,但是挂电话的时候,孟瑶在礼花绚烂的大夜幕下,对着我流着眼泪微笑。
她抱着我说,“我喜欢他十几年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但是我从来没有表白过,于是,我今天终于表白了!”
“他怎么说?”虽然我猜到了结果,但是我还是想问。
“他说,我一直是他的妹妹,以前是邻家妹妹,现在是真的妹妹,他说,让我好好毕业,开始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最后,还跟我,我姐怀上二胎了,我又将有一个外甥或外甥女。”
还真是绝啊。自始至终一丁点的希望都没有。
孟瑶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吗?”
我摇摇头表示不解,明明结果可以预料的事,她为什么要去多此一举去当炮灰呢?
但是我好像隐隐又知道一点。
“如果我不说,那么他就会当做不知道,那么这十几年真的是我一个人的故事了。我知道他肯定会拒绝我,也会鼓励我,但是我就是想说出来。我没有要跟他在一起的意思,也没打算挖我姐的墙角,我就是想和牛老师一样,整理完过去,跟过去告个别,跟我的青春真正告个别。”
说完,孟瑶站起来狂开啤酒,甚至把一瓶江小白当做啤酒喝掉了,那一瓶上写着“眼睛越朦胧,心里越清晰”。
我想跟她说,你不是我,你喝下去要没命的。
十分钟之后,她就高喊天旋地转不行了,最后靠在牛老师身边睡着了。
我趁着自己还有清醒的意识,把她们俩一个个扶到我那一米五的小床上,把空调开大,给她们擦了脸摘了眼镜,帮她们盖好了被子。
我看着她们,叹了一口气,有一点点伤感。
转身回到客厅,我坐在地板上,喝着江小白。后劲上头的时候,我给江行发了微信,我觉得我可能也欠自己一个交代,我需要在他走之前把一切整理好。这样,我才能踏踏实实毫无遗憾的走未来的路。
我告诉他我其实悄悄的暗恋了他很多年,大概从他跟我一起骑车回家的时候,或者从他给我听周杰伦晚风恰好拂面的时候,也或许是课后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给我讲物理题的时候。
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分隔了两千多公里。
我不需要他的答案和回复,也没有奢想和他在一起。我只想在新年开始前,把所有的一切都整理。
因为我和孟瑶一样,也不想把这件众所周知的事变成我一个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