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舒以刻的描述,他妈妈和伯伯常住在城东区,他自己则为了上班方便在市中心买了套两居室的房子。
虽然他妈在南都城的时候都会召唤他回城东区住,但这个春节他几乎一直和我厮混在市区。起先是因为她妈在广东度假没回来,而后是为了来年的新地块项目做准备,我上班的时候,他也一直在公司加班。
我初四开始都是断断续续的班,有时候半天,有时候大半天,也有时候全天班,我要是想回家呢,其实也是可以挤一挤回去住个一晚半天的,但是我没有。
我爸回山东的那天我妈还想让我回家吃个饭,我都借口上班没去。其实我一不想见,二就是和舒以刻在一起快玩。
我不知道人家谈恋爱究竟是怎么个流程,反正我俩大部分时候都是吃饭看电影压马路这些,间或路过去游戏厅还能换一袋子硬币玩几把初中生的游戏。
当然,偶尔,我们也有上进的时候,在实在无聊的情况下会去二十四小时图书馆,他看他的CAD,我看我的专业书,互不干扰,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我们俩从在一起开始就过得挺单纯,除了简单的亲一亲拉个小手抱一抱,外加偶尔抽支烟装个深沉外,我都觉得我们不太像都市青年的恋爱节奏,更像是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一起搭伙过日子。
有时候他约我吃饭,会在微信上来一句,“许大伊,晚上搭个饭否?”
我有空就说,“搭!”
我没空就说,“滚一边去,本座很忙!”
舒以刻基本也懂了,“搭”就去定馆子,“忙”就自我安排。我们俩平日里没事也基本不腻歪,因为不知道在微信里说啥。见了面,倒是可以把一天的琐碎简单梳理一下重点,像朋友一样或吐槽或交流。
就目前短短的假期相处来看,我和舒以刻暂时还没有遇上特别有分歧的事,价值取向上比较一致,一致认为人活着该有目标和理想并为之努力奋斗。
这种努力无关于金钱或者地位,就只是一种自我存在价值的肯定。
我跟他发牢骚说,我当初填志愿,没有人问我喜欢什么以及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身边所有人的期望都是为了以后有一份稳定且体面的工作。
而在这些工作里,对于一个没有根基以及背景的平头老百姓,当医生和当老师最为合适。所以,承载了长辈期望的我,没得选。
其实,我姐也知道我的困境,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要面对现实,总要先满足下层建筑,才能走到上层建筑。
我对着雄伟的市政府大楼放言,没有理想的人就是一条咸鱼!我也说,我很羡慕以及佩服舒以刻,他能抛却舒适圈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他大概听出了我压抑已久的无奈,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很配合的给我点了一支烟。
我抽着烟,痞痞的问他,“现在知道爸爸我为什么想抽烟了吧?”
他颇为了解我的说,“人生苦闷,偶尔抽烟麻醉也不是不行。”
我单手拿烟,趁机学软妹那样撒个娇,“人家是不是很可怜?那你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对我控烟了?以后买来的烟是不是都要和女朋友分享分享?”
他给了一个“您请自重”的表情,说,“把舌头捋直了再谈条件好吗,许大伊?”
其实,随着年龄越大,这种关于“理想”“梦想”类似的话题就越来越难开口谈,一个谈不好,很容易被岔开到装逼以及矫情的路上,我大学时期就被同学取笑过“想太多”。
但是舒以刻没有,非常耐心的听我说完,还指着面前的市政府裙楼说:“你知道吗?这是我爷爷六十五岁时总负责的作品?!”
“真的啊?”
我下巴都惊得要掉下来了,生怕他在吹牛。
纵然我作为外行不懂内里奥妙,但这套建筑放在国内,丝毫不逊色一线城市的地标性建筑。
“嗯。”他不动声色的点了头。
又说道:“我爷爷是南都城设计院第一任院长,他在那里将近工作了四十年,一直工作到他视力和体力完全承受不住为止。”
我很懊悔,非常懊悔,这种开山鼻祖式的人物当时在官山就应该要求签名和合照的!
我以后再也不嘲笑他唱生日歌了!
“所以,热爱自己的工作该多么重要,怎么能为了一个舒适和稳定就放弃了自己理想。”
富家子弟才能放肆追求自我啊,大哥!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有理想吗?”我很好奇。
“当然有,”他说着,转过来的眼里有跳跃的星光,“我要让这大大小小的城市都留下我个人风格的作品!”
当时我呼出一个大烟圈,不轻不重的说:“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理想!”
什么是理想,不就是最理想化的想法吗?
虽然我未必能苟同他如今空泛磅礴的目标,但我欣赏为之不惜一切努力的气魄。
这也让我觉得,他这人并非纨绔的只剩下一张脸,也至少挺能当朋友。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发现他这人时间相处久了就是跟我是反着来的。
很多人初见我时都觉得我乖巧听话,实则我骨子里就是胆大包天,猎奇心重,没干过的事都想做一把。
他呢,是一开始让人有距离感,淡漠又疏离,加上不笑时的那种表情,必须让人觉得又酷又拽,还有点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感觉。
实则非常“巨蟹”,性子里面有种从小培养出来的修养,不容易动气,包容感很强。
举个例子,比如我吧,嘴特别欠,也不知道咋回事,说着说着总能帮他回忆一把前女友,还特容易瓢,把人得罪了还不自知。但是他吧,顶多也就黑脸一会儿,转头就把事儿给忘了,也不跟我计较。
除以上两点外,舒以刻在消费观念上有一种大“男子主义”的模式,我们出去如果让我买单那简直是侮辱了他此生的教育。
在他眼里,“他的人”就该他来照顾。这是一个很加分的有点,但偏偏遇上的是我,一个在大部分时候都喜欢“亲兄弟明算账”的直女,非常之不解风情以及不懂见好就收。
每次他付钱,我都有一种不平衡感,深深觉得“无功不受禄”,但是我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天天为了谁买单而跟他推搡。最后只能学习牛老师惯用的方法,在其他地方补给他,比如我会给他买件外套,或者给他办公室买点植物,总之尽量平衡自己的这种“亏欠”感。
牛老师说我会有这种感觉一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享受过这样的特权,二是我自己还没有角色投入,可能随时做着会离开的准备。
我有时候想,如果真的有后者那一天的到来,无论如何我和舒以刻不能闹得太难看,因为本身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如果没有这一个事情,单纯做个朋友,我个人觉得也是非常不错。
元宵节的前一天,在大部分单位正式上班前,我、牛老师、孟瑶几个在猫咖聚头碰面聊了会儿天。
这是孟瑶整个春节的第一次露面,连老莫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人都发现她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她偏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家里长辈多,需要拜访的任务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