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敢情真的只是顺道捎上的?
那我这一路酸什么酸,真傻叉。嫉妒可真使人面目丑陋啊。
术后的液体有三袋子,小护士特意交代不能挂太快,得要好一会呢,我让他先睡会儿。
输液大厅里面暖气不要钱似的供得热烘烘,他说要靠着我睡,便脱了黑色的冲锋衣放在我腿上,然后朝天枕着我的腿。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也不能太没人情味儿,不仅没把他推开,还脱了我的羽绒服盖在他身上。
他合眼眯了一会儿。
我在群里和牛老师李肆他们汇报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让他们安心先玩,这里一切OK。
半小时后,一袋液体挂完,我按了位置上的响铃。
舒以刻也醒了,护士换完液体走掉后,他仿佛白日梦没做醒般看着我喃喃了一句:“你竟然还在?”
“废话!”我说,“我不在这儿,难道把你丢在凳子上?”
他看着头上的液体,神情涣然,“我小时候,有一次出水痘,半夜发高烧送去医院挂液体,我爸就是这么放着我走了,然后我一觉醒来,玻璃瓶子里都是倒吸的血。”
“啊?”我不敢相信,“你爸干嘛去了?很要紧的事吗?”
“是挺要紧的,打电话,上厕所,抽烟。”他一脸嘲讽,满心怆然。
我心下震惊,人世间这不靠谱的父母,真是各种各样。
我摸了摸他的脸,“都小时候的事了,别老记着这些不高兴的事。你爸也许当时真有事。”
这话说的,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坐起来,嘴角若有若无闪过一丝讥笑,“也许吧。”
他静坐了一会儿,往事像是被开了闸一样,不疾不徐的跟我说道:“我从小到大身体一直都挺好的,几乎没怎么进过医院。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入院就是生水痘。第二次是我高中夜自修回家的时候,骑着车和三个社会青年发生了口角,挨了一顿揍,在急诊留观了三天。”
“你还有这等暴力事件呐?”我说,“真看不出来!”
他惨淡的笑了笑,“这三天,我爸就来看过我一次,骂了我一顿惹是生非就生气的走了。”
“啊?”我非常之不能理解,“那这医院里谁陪你啊?你妈吗?”
“我妈那时候刚二婚,我没让她知道。所以,就我自己一个啊。”
他继续说,“当时,没有打成残废,只是一边的手腕骨折了而已。我爸大概是觉得我这么大一个人了,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可以自己拿药,可以自己出院。”
我叹了一口气,这“爸爸”是真容易当。
“还有第三次,我毕业之后回南都城之前,参与了国企下面的一个公路项目,那时候的工作机制是白天休息,晚上开工。因为连续加班了半个月,人睡眠不足有点混沌,不小心就踩到了地坑,被钢筋戳穿了大腿。”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怪不得那天在酒店看到他大腿后面有一块颜色很深的皮肤,我还以为是胎记呢。
“也是我一个人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
“你妈你爸呢?”我问,心下了然八成还是他妈不知道,他爸不关心。
“我爸当时在四川参与了一个重要的项目回不来,我妈离得远,我也不想说。”
“所以啊,除去那天被猫抓伤,这是我第四次来医院,”他苦涩的笑了笑,又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只有这一次有人陪我呢。”
我眼圈有点红,我说,“舒以刻,你是不是故意在扮可怜博同情?”
“对啊,”他耷拉着眉眼,“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占有了我还把我拉黑删除,你说,你是不是人?”
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把。
他故意皱着眉毛喊痛,又做讨好状,“加回来呗,买卖不成情意在嘛,许大伊?”
“你真的很讨厌你知道吧!”我憋着笑,“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还装柔弱!明明一个大尾巴狼还装大白兔?!”
所以,到最后,我们还是加回来了。
我把他的备注悄悄改成了“舒娇娇”,还是添了两个醒目的绿孔雀。我偷偷的看了一眼他的,上面写着“甲方大伊爸爸”。
我暗暗的笑了一通,亏他想得出来。
这边挂完点滴之后,傍晚十分,我们在医院正大门和他们汇合。
本想住一晚,但考虑到明天的安排,我们在市中心吃了晚餐就回去了。
舒以刻的车由林旌开回去,牛老师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和林旌产生了相当浓厚的友谊,坚持要坐副驾驶座。
漆黑的夜色里,大路虎一直往南都城方向驶去,高速两旁的景如快闪一般呼啸而过。
牛老师为了让林旌打起精神开车,一直和她聊着无边无际的话题,她们俩时而欢腾,时而八卦,有时候更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后视镜中的我们。
我和舒以刻坐在后排,他的左手打着石膏,固定在胸前,右手一直牵着我,甩都甩不掉。
他说,如果我敢甩掉他的手,他就立刻告诉牛老师,我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