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水后的清欢肩挑着水桶就回去了,而他一进院子的大门就发现刚刚那位妇人正站在门口剔着牙等着他呢。
妇人对清欢上下打量了一番:“回来了?麟儿这会儿已经起了,你去帮他穿衣洗脸吧,早饭已经备在那边你们就一起吃吧。”
清欢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又担心自己说多了暴露了男子的身份,他只能木讷地点着头进屋去,叫醒那个连睡觉都能闹海的孩子。
清欢压着性子给这小子穿衣服,这孩子闹的很,明明年纪还不大,偏偏就喜欢问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外面的村子是什么样子的?听说外面还有很多稀奇的吃食你都吃过没有?外面玩耍的物件又是如何呢?”
清欢懒得理他,俗话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狗都烦,他只能沉着个脸用力给他穿上衣服。
穿好以后就带着他去吃饭,结果清欢一到饭桌上才发现,虽然他是和这孩子一起吃饭,但人家吃得可是正经有米粒的稀饭,而他的碗里只有米汤可以喝,这孩子吃得是白面的馒头,而清欢只能去啃硬邦邦的窝窝头。
那妇人走过来又开始给清欢安排一些活计:“你一会吃完饭就把院子里的水缸挑满,然后再把院儿里菜园子的野草摘了。”
然后那妇人说完就扭头进屋睡觉去了,她看准了清欢这下子没胆子跑了,就算有那熊心豹子胆,村子里其他的人也会将他抓住捆绑起来丢去那猪圈里喂猪。
清欢看着那一大口的缸心里只想冲出去然后跑去城里找城主,可现在被困在这边挑水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清欢咬了咬牙,只能先埋头干活了。
好在他活儿也没白干,村子里的那些大婶大娘们没事儿过来找他唠家常,他这才知道那户人家是村里有了名的富裕户,那孩子的父亲不是务农的,他是进城务工的,还是个很有前途的学徒,只不过前年他死了老婆只留下自己的母亲和儿子在家,因为不放心孩子和“老母”,他就存了一些钱计划着从人牙子那边买个童养媳回来“照顾”老母和儿子。
本来这家人和这个村子都通好了气的,如果买的这个新妇不老实那就收拾到“她”老实为止,结果清欢为了保命非常的“听话”,甚至连人家院里养了几头猪都知道了。
好在清欢那时候的年纪还小,要不然大手大脚的被人发觉那恐怕不会被打死,也会干活累死的。
这个村落附近的土地不算肥沃,所以住户不多,都是三三两两分散开来住着的,只有水源附近围了一圈的农户。
清欢这家男主人在城里务工是每年回来一次,清欢听说男主人半年以后回来,他就决定先在这边等上个半年,到时候偷偷跟着男主人一起去城里。
他这一住就是半年,终于在飘雪的冬天等回来了男主人。
那天这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老妇发现自己准备的烧鸡缺了个大鸡腿,她认准就是清欢偷吃的,对他又打又骂最后把他关进了壁橱中锁了起来。
傍晚降临,夕阳把整个院子照的是整个发起了红,院子的大门被暴力破坏,闯进了一群不速之客,那群人见人就砍,逢人就杀,躲在壁橱的清欢第一次看到这群人,也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究竟是谁。
闯进屋子里的两个歹人他们的眉间有着清晰的红色印记。
清欢不敢出声,因为他怕现在冲动冲出去报仇的话,会引来更多的恶人从外面进来。
他只能捂住口鼻躲在壁橱中,侥幸逃过一劫。
等那些人都走了,清欢这才踹开壁橱上的小锁头出来,然后追出院子向外看去,外面只是漆黑一片,像没人来过。
可清欢知道,这村子附近的人家基本上是无人生还。
他扭头回去换上男子的衣物,随便拿了一些银钱就骑着马走了。
路途遥远,清欢并不识路,他在路上边打听边赶路,可他年岁尚小又是孤身一人,很快就遭到了一些人的打劫,身上仅有的银钱被抢,马也被抢走了。
他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小城镇,却只能是在街头流浪,饿了没有吃的,渴了也只能去饮那郊外河里的水。
还未到十四岁,他便尝到了失去父母,被卖被骗,最后流落街头的滋味。
他每日都在街头流浪,想寻个机会去城里,就像是疯癫了一般,偶有好心的人路过给他些铜钱吃食,勉勉强强活了下去。
这个镇子不大,根本就没什么活计给清欢,就算是有也没人想用他这种路来历不明的外乡人。
后来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地,只是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的人们,他们欢笑他们难过都与他无关,后来清欢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就算到了城中也无法见到城主,就算见了城主,也不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而他的父母亲人终究难逃枉死的命运。
昔日默书务农的手此时早已日日夜夜被尘土所掩盖,他就算想回家也不认得路,他就算想去城里也是身无分文,毕竟还是个孩子。
终于在某一天,清欢被一个眼尖的牙婆看中,将他梳洗干净卖去了一位老先生那里,还骗老先生说这是她家远房亲戚。
清欢已经好久都没有看过自己了,他早已长大,就算日日吃不饱也长大了很多,因为发育不好所以特别的瘦。
那位老先生听说以前在城中工作,有一些积蓄,他打赏了牙婆后还问了清欢关于户籍的事情,如果没有他是不收的,他不收被骗来的孩子。
牙婆被老先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孩子属实是她街边捡来的,也是个来路不正的,看来老先生是知道牙婆的手段,可这时清欢掏出了自己的户籍证明,最终被老先生收做了徒弟。
之后的日日夜夜,清欢为了能去城中,为了能在城中谋求一份职业,他用心跟在老先生的身边学唱曲子,这个以前他连正眼都不会瞧的行当。
此时他在乎自己的身段,在乎自己的脸长得够不够标志,能不能被城中那有名的清楼看中。
他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要吊嗓子,然后背诵曲谱,这些对于他这种从小就默书的学童来说很轻松,老先生对他很是满意。
之后就是身段的训练了,他的手指因为从小就务农的缘故很是粗壮,老先生最后用折扇来遮掩他的手指,这样子处理以后观赏度就大大的提升了起来。
老先生:“不是你师父我瞧不上务农,而是那群来观赏的公子哥们都是些十指不沾阳春水脑袋空空的家伙,是他们看不上务农,让他们瞧见你的手指必定会克扣了赏钱。”
清欢多聪慧一个人:“身价就会降了吧...”
老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关赏钱,是关乎身价的,身价高你才能有机会接触到达官显贵,你不是想为你家人报仇吗?”
清欢摇了摇头:“不,我早就不想了。”
他说的是实话,人活一世仿若蝼蚁,他现在能吃饱穿暖就好了,为家人讨回公道只能说等机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