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庸今天难得的没有穿白衣,换了件墨青色的袍子,堪堪把伤势露的血压下。
柳如信亦身负重伤,撑着墙粗粗的喘气,他朝谢知庸投过冷冷的视线。
知道对方手头没有本命剑,和自己硬碰硬也是强弩之末,柳如信一招暗器飞出,插着谢知庸脸侧过。
他的脸上忽然救多了一道血痕,像是无暇宝玉上的残缺。
谢知庸拿着断剑,不避不让,直取柳如信心头。他的剑法快,剑却不是好剑,刚入了半厘,就被柳如信拔出,他拿剑架开谢知庸的攻势。
千钧一发之际,谢知庸微微偏头,压下脑子忽如其来的阵痛,头痛欲裂。
忽的,柳如信一招捅入他的腰腹。
利刃入血肉的声音极其明显,仿佛空气中也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
宾客如云,觥筹交错间,越满心悸一下,宋修竹留意到她一瞬的皱眉,悄声问:“怎么了?”
上面坐着越大人和宋家夫妇,喜婆笑眯眯地就要念“一拜天地”。
那也只是准备要念,
因为下一秒,整个幻境就开始剧烈的震动。
地面也开始抖动,越满连忙把那麻烦的盖头掀开,扶住一旁的小几。再抬头时,周遭的人忽然好像被迫定格了一样,他们的身体一寸寸变成雾气,好像下一秒就要不见。
“是出口!”宋修竹拽一把她,大厅中央忽然出现一口深渊似的口子。
照理说,柳如信应该就被谢知庸引出来打败了。
只是,
越满没由来的一慌。
“不走么?”宋修竹弯腰看那道深渊里有什么。
心烦意乱,
越满几乎静不下心来听宋修竹到底说了什么,她摆摆手,扔下一句“你先走,我找下谢师兄和林师姐”就提起裙摆就跑出去。
“下雨……了。”外面是滂沱的大雨,宋修竹看着越满撑着油纸伞,满天的雨幕中,她一席红衣。
鲜血好像不会止歇地涌出,谢知庸拿手捂了捂,没能挡住,反而弄得满手都是血痕了,他有些苦恼地看了看手上的痕迹,轻轻浅浅的呼吸都让他一阵疼痛。
有几滴雨落在身上,让他稍微有了点精神,下雨了。
谢知庸望着顶上的乌云,雨水打在脸上,他的头发又凌乱又湿答答的了。
脑子里嘈杂一片,他好像什么也听不清,所有的声音都在随他远去,他好像就要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失去意识。
他屈了屈手指,却忽然想到,重伤了柳如信,大概能让幻境破上半柱香,师妹她们应该能出去吧。
满脑的思绪忽然像被人扯了下,神经疼痛的感觉让他喘气声也重了几分,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他却莫名其妙地想:
今天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师妹。
越满现在要用她觉得稍微有点不耻的一个符咒了。
虽然是她特意学的。
她在符纸上画了一串符咒,再默念了几句谢知庸的名字,符纸轻飘飘地飘起来,在空中晃荡几下,往一处飞去。
成了!
越满总算有几分宽心,撩起长长的裙摆就跟着符纸跑。
谢知庸蜷在墙角,脑子处传来绷紧的疼痛,一下一下,猛烈又极致,压得他喘不过气,腰腹的伤口一比起来好像忽然就可以接受了。
他在雨中轻轻地垂了下眼睛,忽然听到了动静。
有步子落在青石做的石板地上。
柳如信么?他想着,自己约莫是要栽了,但柳如信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他强忍着疼,带着凛冽的冷意抬起眼。
出乎意料的,
穿着正红婚服的少女撑着把伞,停了脚步,站在不远处垂着眼看他。
许是跑出来急了,又许是天生娇贵的小姐不会撑伞。
雨水还是难免地沾在她的脸上,裙摆上,头发上,三千乌丝是湿的,贴着她的脸,衬的她肤如凝雪,却更显狼狈。
“你是傻的么谢知庸!”越满只看了他一眼,就毫不犹豫地冲向他。
她是第一次当着谢知庸的面喊他的名字。原来也不太尊老,谢知庸忽然很想扯下嘴角笑一下,连头痛好像也可以接受了。
但是越满的步子太急促,她伞也不要了,谢知庸想,她大概真的很生气。
只是,她是和雨一同来的,可是她待着的地方,温暖又干燥,半分雨也没有。
不是因为她撑了伞,大概是因为,
太阳太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