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的味道呛人得很,越满光是闻着味就被熏得头昏脑胀的,她一目十行地扫完信上的内容,将信笺扔进柴火里。
火舌马上卷灭了整张信纸,半分都没有留下。
柳如信没死,笔友很震惊,之后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谢知庸会不会黑化——按理说,下个剧情就该回明净宗了。
越满扇了扇扇子,出了幻境,他们很快就和于谣联系上,谢知庸的异样让越满惴惴不安,没有告诉其他人。谢知庸伤势不轻,加上柳城和扬落镇还有事情没善后,于是一行人暂且在柳城修整。
唐朝然他们又把鸿城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柳如信被封在阵法里剔除魔气,扬落镇的百姓也渐渐恢复。再然后,他们商量着启程去鸿城。
不应该啊。
越满反复和笔友确认,原剧情根本没去过鸿城啊,百思不得其解,越满越想头越大,正好药凉了,她干脆按下不想,把药接出来给谢知庸端去。
意料之中,谢知庸又不在房内,房里只有于谣和她的小尾巴唐朝然。
于谣有点不知怎么开口地解释:“谢师兄说出去一趟。”
“好啊,”越满把药放下,像模像样地坐下,理直气壮:“那我等师兄回来好了。”
于谣一时无措,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谢师兄去扬落镇了,他不让我和你说。”
越满猜到了,谢知庸在躲她。
其实她隐约有了猜测,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谢知庸说,对方就躲了她好几次。
那不行。
越满皱着眉想了下,有了主意,高高兴兴地和于谣道了别就晚外走。
于谣喊了几下,没把人叫住,惆怅的和唐朝然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忙。”
唐朝然给师姐削了个苹果:“没事没事,我闲我闲!”
扬落镇得救,越满一行人的事迹在扬落镇和柳城传开。
“据说那唐公子,还是新入门的弟子,真是年轻有为啊。”
越满心里补:有的人看起来新入门,私底下学了仙术好多年了,能不有为才怪。
周围的八卦听了一箩筐,越满就算听到夸自己的也要默默补刀几句。她转了几圈,果然没听到夸谢知庸的,好像他只是干了点无关紧要的、不大出名的小事。
这也难怪,于谣他们在城外摆了个祛魔气的摊子,就连越满也去看过几回,因此在百姓眼中,他们便是和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兜兜转转了半圈,终于名正言顺地“偶遇”墨砚。
墨砚见到她很兴奋,拉着她说了一堆主人家做的善事,又问她怎么样,越满踢了颗小石子,叹口气装作随意地说:“唉,不大好。”
墨砚果然中计。
谢知庸从扬落镇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日暮。
黄昏时段,街上的人都着急赶回去,一老叟被撞到了满车的果子。谢知庸悄悄用仙术把他的宝贝都护住,老头见果子没事,乐得连说几句“真是奇了。”
他步子没停,刚拐过一个转角就被人拦住。
墨砚面如愁云,看着他的眼神委屈又可怜。
“怎么?”谢知庸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衣角从他的手里拽回来。
“少爷托我给他买的上好的紫毫被我弄丢了。”墨砚没注意到,沉沉叹了口气。
谢知庸拿出银子递给他:“再买一支。”
墨砚盯着那枚碎银,讶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谢知庸又把银子往前递了下,墨砚心说怎么不一样啊,赶紧结结巴巴地想其他的借口。
谢知庸早看出他是故意的,弯下腰,循循善诱:“你就和越姐姐说,没找到我,嗯?”
“不是,谢知庸你怎么教人骗人啊?”
谢知庸顺着声音回头,越满坐在胡同巷子上,手里捏着一串糖葫芦,咬的山楂把腮帮鼓起来,她也气鼓鼓地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交片刻,谢知庸飞快地眨了下眼,移开目光。
墨砚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和越满使了个眼色,悄咪咪地跑了。
谢知庸犹豫一瞬,刚打算退后,越满连忙从巷顶翻身下来,踉跄一下,一不小心就要摔下来。
谢知庸下意识向前迈了一大步,又紧急把步子收回,放了个仙术,清风拂过,托了一把越满,让她稳住步子。
“好险好险,”越满拍拍胸口,还是后怕。
“……知道危险下次就别上去了。”谢知庸把视线移开,不看着她,抿唇。
“那不行,”越满见他又想躲,往前跨了一大步:“我就知道师兄不会上当,特地跟着来的。万一师兄哪一日又不理我了,我不上去怎么偷偷摸摸地跟着?”
她话说得理直气壮,把偷跟说得想什么很正义的事。
谢知庸于是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那就是还会不理我。
越满心说,觉得谢知庸真难哄,却还是忍不住问:“谢师兄为什么不理我,从幻境出来,就没有理过我了。”
自从幻境出来,谢知庸就躲着她了,一开始越满还没发觉不对劲,只以为是凑巧,次数多了也起了点疑心。
这是越满第一次把话什么敞开来说,谢知庸完全没想到,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啊。”越满气得又吃了一口糖葫芦,心说谢知庸非得和她掰扯出个一二三四。
“……还记得我和你去扬落镇见的那户入魔的人家么?”谢知庸突然问:“她搬走了。”
“啊,”越满吃惊,又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因为她入了魔,虽然未酿成大错,但谁又能说她往后不会犯错。”谢知庸神色淡淡,继续。
越满点点头,还是没想到两者之间的关系:“这样啊,那祝她们乔迁快乐?”
谢知庸总是被她奇奇怪怪的关注点弄得不知所措。
“我在幻境时……”
越满虽然大部分时间反应慢半拍,但一听到他这个开头,忽然好像灵光一闪,她若有所悟,急急忙忙开口:“我不在意的!谢……”
“可是我在意……”谢知庸打断她,忽起一阵风,飒飒的声响,把谢知庸的头发吹得有些乱,黄昏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看起来有些无措,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
越满不着急,用脚在地上画圈圈,她觉得自己愿意等也等得起。
终于,谢知庸说了:“我当时,神志不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倘若,我那一剑真的下去了……总之,有朝一日,我或许还会那样,师妹还是离我远点……”
他的眼睫一直在颤啊颤的,像小扇子一样,谢知庸大概不知道,他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让越满很想伸手去碰一碰。
谢知庸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落寞?
越满找不出词汇形容,他的眼睫还在颤,很想做错事了的小孩,只能归为,这是一种,让越满很想,很想抱抱他的神情。
然后再告诉他,谢知庸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坏。
“但你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不是么?”越满把最后一口糖葫芦咬下,这还是颗没熟的山楂,酸涩酸涩的,让她牙根发软。
她压下那股酸涩劲:“我仔细想了想,谢师兄愿意给我兔子灯,愿意给我小冰雕,还愿意帮墨砚,还有扬落镇的好多好多百姓。
就足够我忘记他冷冰冰又不近人情的缺点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嘛,以后再说好了,我会监督师兄的。
所以,谢知庸,你理理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