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洋,我是怎样一个女人,你也清楚。你若瞧得起我,我们可以继续这段露水情缘。我虽然私生活有点混乱,但还是爱干净的,还是洁身自好的。但是,你若想正正经经找个女人谈恋爱,我不合适。我不信这套。你应该也不相信吧,不然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还没人要呢?不过,晏洋啊。虽然是这么想的,没准我们可以试试,说不定,我们能改变彼此。”
“傻女人,你已经改变我了。”
西玥缓缓睁开了眼,渐渐意识到方才那炙热绵长的吻只不过是棉被盖上了唇。她恍惚了一阵,这才想起昏倒前发生了什么。她皱了皱眉,手颤颤地摸到了呼叫铃。
“海尔曼小姐,您醒了。” 护士推着护理车进了房间,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她… …那个… …孩子怎么样了?” 西玥直起了身,她觉得人还有些晕晕的。
护士有条不紊给她量了血压,不紧不慢道:“您的孩子在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病房)。等你状况好些,主治医生会过来向您说明情况。请您不用担心,这个孕周出生的孩子存活率很高,你要相信她很坚强。”
西玥立刻见了医生,紧接着,她又再一次迷失在无数德语与英语的医学专用名词上。她只知道,这个小家伙需要比自己坚强千万倍,才能闯过自主呼吸,心脏发育和自主进食的关卡,中间还要面临重重感染风险,想到此,她不禁想去看看她。
一道玻璃墙将她隔在了无菌病房之外,西玥只能怔怔遥望着靠窗最里面的那个保温箱。在那里,躺着一个小人儿,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小人儿,与自己早已有了一种言不明的牵绊——是生物性的情感维系也好,还是曼西玥对孩子血缘仅有的一丝幻想也罢。她分不清,也从来没想要去分清。
婴儿鲜嫩的肌肤早已被埋在无数管子与医疗贴布之下,叫西玥无论如何踮脚也看不清小人儿的脸庞。她向上跳跃了几下,直到一股无能为力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便再也抑制不住地,跪在了地上,无助地啜泣起来。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叫她受尽千辛万苦… …
“这位女士,请问需要帮助吗?”
头顶飘来一阵温柔的男声,仿佛充满雨后清新的青草香缓缓喷洒下来。西玥微微扬起满是泪痕的脸颊,一张清秀白皙带着如晴日般和煦的面孔模糊地印入眼帘。
“我… …我看不见… …那个孩子。” 西玥缓缓站了起来,她的目光又回到了远处的保温箱,语气带着哭腔,无比绝望。
“您是海尔曼小姐吧?” 那位男士改口说了中文。
西玥怔怔地转身,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位俊秀的亚洲男性——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干净利落的板寸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还穿着白大褂。
那人并未在意此时的西玥看上去有多狼狈,一脸平和,颇有风度地说道:“我是NICU夜间值班医生,黎云天,现在正在照顾您的孩子。”
黎云天见西玥仍木讷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又继续说道:“等孩子撤了呼吸机,我把保温箱移过来,您就能看到了。请您耐心等一等,她会慢慢成长起来。”
“真是太感谢你了。” 西玥缓缓欠了身,目光又回到了保温箱上。
“听说您昨天大出血昏迷了一天,您应该多休息,孩子交给我们。” 黎云天见西玥迟迟不愿离去,走到了她身侧,手插白大褂口袋,侧颜垂眸望向她。他见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人似乎并没听进他的建议,仍倔强仰着脖子往里张望,男人的眼睛眯了眯,思索了片刻,便问道:“您有带手机吗?”
“嗯?” 西玥这才回过了神。
“虽然这有点不合规矩,但我可以破例进去帮你拍几张孩子照片,等下让交班的同事带出来。” 黎云天微微倾斜上半身,轻声说道,“ 前提是你答应我拿到照片后,回病房休息。您的孩子还需要您,您要快点恢复起来。”
西玥赶紧递出了手机,仿佛自己抓住了悬崖边的枯树枝,沼泽中的藤木条。眼前这个男人如一丝微弱的曙光,将生的希望带给了她与那个孩子。
照片中的小人儿闭着眼睛,鼾甜而眠,肌肤粉嫩泛着些许紫青。她像只瘦骨嶙峋的小猴子,但鼻梁高挺,五官清秀,会是个小美人。
西玥听取了黎云天的建议,尽可能忽略那些插满小人儿全身的导管,尽可能将那些冰冷的仪器看作是保驾护航的天使,然而注视久了,她仍是泛起一阵酸楚。
手机屏幕很快暗了下来,西玥抿了抿嘴,对着自己说了句要坚强,便按照护士的指导继续搓揉起□□,耳边萦绕着那位温文尔雅的医生口吻略带害羞的建议——黎云天告诉她,一位母亲现在唯一能帮助孩子的便是,尽快恢复,生产初乳。
那是一个和煦的春日清晨,一夜未眠的黎云天在消毒间褪下工作衣、口罩和鞋,完成所有消毒步骤,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NICU。他若有所思地按了电梯按钮,直到电梯门打开,迎面撞上曼西玥,见她怀里揣着一个冷冻包。他竟然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