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怎么还动真格了。不就是个男人,你干嘛要逞能?要不要紧,看诊了吗?你工作怎么办?”
居夜莺甜腻而霸道的口吻令李子非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幻想,如果那些关切是出自于那个人对自己一丝丝的喜欢,那就算是自己受尽伤痛,也会心甘情愿。
李子非又笑了,那笑意如浮空的寒流,虚无缥缈。她垂眸摇了摇头,却继续道:“我不要紧,不过,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居夜莺答应了李子非,替她上完剩余的舞蹈课,然而,学舞竟然是其次。
过去一周,居夜莺无数次尝试说服自己去接受基因学上的复制黏贴,然而,心里却始终摆着一本教科书,它时刻提醒着自己,双生子长成这样怎么可能符合基因学理论,他们又不是克隆人。
脑海中还有另一种不切实际的推断,猜测黎云天会不会是借用了黎云恒的身份去过一种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他如此大动干戈打造两种不一样的人生,会不会是对世俗价值评判标准的一次实践性反抗?毕竟,虽说职业无贵贱之分,但医生和舞蹈老师的差距在世人眼里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真正想过的其实是恣意的舞蹈生涯,却因为某种世俗约束,需要用医生的身份来作伪装。
可他以黎云恒的身份有着一个十年的恋人,却还以黎云天的身份暗恋其他女人,啧啧啧,男人啊,男人。
也不知是好奇心多些,还是求知欲更强烈些,居夜莺满怀求真之心,戴上了黑色口罩,顶着黑色鸭舌帽,一副黑衣人行头,成了舞蹈教室的常客。
因为有过那些不堪回首的出洋相经历,居夜莺不想和黎云恒正面交锋。她那双闪躲的明眸只敢藏在压低的帽檐之下,无时无刻寻找着黎云恒的破绽。
她一边学舞一雪前耻,一边当侦探研究双子,她最近一定是太闲了。
“老师,今天怎么戴上头发绑带了?” 课后,三两少女学员倚着储物柜热火朝天聊着八卦,顺带截住了正要离去的黎云恒。
居夜莺小耳朵一竖,佯装喝水,慢慢也挪了过去。
黎云恒止住匆忙的步伐,在微喘中掩面轻咳了几声,礼貌道:“头有些疼,可能是没睡好,有些感冒。”
居夜莺微微仰头,瞄了一眼,见黎云恒气喘不止,脸上渗着汗珠。居夜莺眉头皱了皱,别过头去,她拽下口罩喝了一口冰水,待冰水入口后,又赶紧拉上。
“是不是老师晚上太卖力了?”
噗——
这些女学员看着年纪都不大,倒是语出惊人,叫人浮想联翩。
一口水还没来得及下咽,就被居夜莺喷了出来。一阵刺耳的呛水咳嗽声响起,居夜莺又不得已将湿了的口罩取下。粘腻的微笑极力想要攀上她的脸颊,却又被一脸嫌弃的表情甩下。她偷偷瞥了黎云恒,见那人松弛斜靠在储物柜上,虽面向自己,却并没有朝这边看。
“嗯。有时候,晚上编课编得太入神,大脑会亢奋,会失眠。” 好一会儿,黎云恒才回复道。这语气听着活泼,却是极为得体。
“那老师什么时候会开男女双人舞蹈课啊?”
黎云恒微怔,起手整理绑带:“目前还没有这个计划。不过,你要有兴趣,可以去上其他老师的双人课,听说都不错。”
“是不是老师的女朋友管得严,不让你和其他女老师一起开课?”
这位女学员真没礼貌,居夜莺不禁啧了嘴。那不屑的感叹淹没在走廊的背景音乐中,未叫人察觉。
黎云恒似乎并不觉得被冒犯,脸色虽不太好,却依旧阳光:“双人舞蹈课都需要排在周末白天,而我想多点时间,陪陪我的未婚妻。”
面对女学员一连串含沙射影的问题,黎云恒总能应变自如,诚恳的回答中透着潜台词,将一切暧昧的调情拒之门外。以前,居夜莺总以为,常年与女学员打交道的舞蹈老师言语间不免随意轻佻,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男士倒是颇为正直。话不仅说得巧妙,还懂得点到为止。
这种正直,云天学长也有。
居夜莺出神想了会儿,全然没意识到不知何时,走廊里只剩他们二人。黎云恒怔怔望着居夜莺,似要说话,又似要离去。
片刻,黎云恒见居夜莺并未理会自己,便缓缓别过了头,却从余光中瞥见那女人像是回过了神,又望向了自己。然而,这两人的步调总不一致,节奏像是慢了一拍,在转头回眸间错过几个来回后,视线才算真正对上。
气氛略显尴尬,黎云恒硬着头皮打破了僵局:“觉得课怎么样?难吗?累吗?”
今天他自己,倒是看上去挺累的。
“还好。” 居夜莺答得简洁,却是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她嘲笑自己是不是太过诚实?学生觉得不累,自然是没有完全跟上动作,根本没怎么跳。
黎云恒并没有戳穿,身体离了储物柜,递出了一部手机。看着十分疲惫的他硬是挤出了一抹爽朗的笑,认真问道:“你有在课程群组里吗?每节课后,群里都会上传分解动作的舞蹈片段,可以拿来练习。”
竟然有分解动作影集!
手握视频,居夜莺像是走上了一雪前耻的捷径,这令她兴奋不已。于是第二天,她便起早摸黑钻进了夏利特医院的洗手间,反复研究起那些舞蹈动作。她总是这样的好胜,做什么事非要做到完美为止。
“夜莺,你这是走火入魔了。” 李子非一瘸一拐推门而入,望着神情专注的女人,不由叹了口气。
居夜莺摘下耳机,微微耸肩,嬉笑了一声。
“就不怕舞蹈染上厕所的味道?” 李子非见居夜莺似要上前扶人,忙作嫌弃状。
“难得啊,负伤退居二线当个住院护理师,我们的李大护理士都有兴致开玩笑了。”
“哼。原以为调到心外科住院部能经常遇到你,谁知… …员工休息时间,你都躲洗手间了。”
“因为这里有大镜子啊。” 居夜莺下颚一扬,露出了优美的长颈曲线。
“跳舞跳着那么勤奋,是要改行了吗?”
“之前在舞蹈教室出了那么多洋相,我总要挽回形象吧。再说课业实习,我可一样都没落下。哦对了,你可不能把这事告诉我妈啊?”
居夜莺闪着明媚眸光,半分傲娇,半分威胁,不禁叫李子非抿嘴泛出了赞同的微笑。
“居淑敏教授那,我自然不会说,可我真不敢保证你会在这里遇上她。”
居夜莺原本还想和李子非说一说有关黎云恒的事,谁料一个值班室电话,那小妮子直接被紧急召回。
洗手间渐渐人来人往,居夜莺瞄了眼时钟,觉得还有些时间。她想着要不要去天台继续练习,在那里又会不会遇上黎云天。
毕竟黎云恒病了,如果他们真是同一个人,会不会黎云天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