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去去就来。”
居夜莺利落解开安全带,谢绝了黎云天的陪同,走在这条镶满绯色落樱的街道上。她那凌乱微卷的头发长了些,扬在了风中。发根处露出了原有的浅褐发色,看上去倒是和春暖花开的意境更搭一些。微风撩动着她身上宽松的黑色针织衫,隐去了原本凹凸有致的身姿,看着空荡荡的,凭白叫人生出几分怜悯。仅有那笔直的长腿仍坚定地跨着步子,是那女人从未褪去的坚毅与逞强。
黎云天望着居夜莺的背影,若有所思着,总觉得那步伐不及以往轻盈,是沉重了些,可能也稳重了些。
“哼,黎医生,怎么连个驾照都没有?”
沉重的休旅车突然狠狠震了一下,李子非磨不过米洛,只得抱着它无奈坐到了黎云天身侧。她心不甘情不愿,有意无意嗔了一句。即使那音色甜美,语气却满是怨念。此时,她就像是撕下了所有阿谀的伪装,目不斜视,冷冷说着。
是啊,如果这个男人会开车,现在美滋滋坐在后排,抱着米洛谈天说地的应该是自己和居夜莺才对。
黎云天的思绪被打断,他礼貌转过了头:“很抱歉。”
李子非的小心思,他一直记着。
“话说,黎医生,你是不是从没追过女孩子啊?” 李子非将下颚搁在米洛的脑袋上,微微偏头。她狐疑望着黎云天,毫不客气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黎云天有些疑惑,却仍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
“这都三个月了,看你都没什么进展。”
“我要有什么进展,才算是进展?” 男人依旧游刃有余,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进展?” 李子非直起了身子,她双眼微眯,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当然就是告白被拒绝,不然你以为呢?”
黎云天轻笑了一声,没再搭理李子非。他转而抬手,想要抚一抚米洛柔顺的毛发。只是,那见人就疯的金毛犬似乎并不买男人的账,反而果断地别过了头,转过了身,将毛茸茸的屁股对向了男人。黎云天忍俊不禁,这才想起李子非:“你好像并不反感夜莺对我弟弟的关切,却唯独对我这个没什么威胁的男人耿耿于怀。”
要知道,过去三个月,居夜莺这小妮子跑他弟弟家,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的,比谁都勤快。
“黎云恒老师是病人,可你就是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 李子非嘴硬狡辩道。虽然她不得不承认黎云天说得没错,但是,居夜莺要去照顾黎云恒,她又能怎么办。她那些酸溜溜的火气,大概也只能发泄在黎云天身上。
谁叫他是那个男人的亲哥哥呢。
“这么说我,你就不怕我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说漏了你对夜莺的鬼心思?” 万般思绪间,温文尔雅的男人突然反击。
“你!” 李子非睁大了双眼,不可理喻道:“真是见识了衣冠楚楚,衣冠禽兽。”
黎云天耸肩,轻挑眉间,意外于这个平时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护士原来私底下也是嘴上不饶人。他轻轻点了头,像是颇为认同。
“夜莺一定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嘴巴那么贱,活该活了那么大把年纪,还找不到女朋友!”
这句话听得有些耳熟,黎云天继续点头,笑容却多了一丝灿烂。
“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后备箱门突然打开,阳光洒了进来,居夜莺在逆光中笑着说。
“我在向黎医生请教新生儿护理知识呢?” 李子非转身回复,还不忘向黎云天抛出一个敷衍却带着求饶意味的微笑。
黎云天欣然点头,也望向了居夜莺。
“云恒哥哥下周是不是又要例行检查了?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来帮忙,这样你就不用特地请假了。” 居夜莺又朝后备箱塞了些食物,细看都是那人爱吃的。
黎云天皱了皱眉:“最近的确有几个棘手的新生儿… …你要有时间,盯着他点。他总是拖拖拉拉,爱去不去的。也只有你的话,他才会认真听进去。”
他这个弟弟,亲朋好友的人情,通通不想欠,麻烦起居夜莺来,倒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对救命恩人的心理依赖吧。毕竟那场手术前,和他在夕阳下谈心的,就只有我一个。” 居夜莺苦涩地笑了笑,关上了后备箱。
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带去的嘘寒问暖,半分来自自己,半分来自叶沐言。
这对恋人算哪门子分手啊?
居夜莺轻哼一声,坐回驾驶座,扣上了安全带:“话说,云恒哥哥一直一个人住,也不是长久之计… …” 后面的话,女人觉得太过残酷,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后座淡淡嗯了一声:“我们作息不同,他又不愿意给我添麻烦,我还在说服他。”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突然,一点都不像是要去郊游的样子。
“好了,打住!等下接到人,你们两位可别这么死气沉沉,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子非一声刻意表达不满的抱怨响起,汽车也跟着发动了。车轮碾碎了落樱,溅起了零星的碎瓣,也拨动了一个未知的倒计时。那仿佛就是一颗被激活的定时炸弹,在未来的某一天,生命的倒计时就会被数完。
至于,未来有多近,又有多远,谁也不知道,也不曾、也不再,去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