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雨燕划过天际,蹭过浓密的桃林,留下悦耳的声音。
黎云天回过了神,望着山坡上的杜鹃,他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缓缓步入林子,左顾右盼,寻得了一处稍显平缓的山岩。这块山岩上开满了色彩各异的杜鹃花,越往高处,花的色泽也越浓郁娇艳些。
黎云天仰头望了许久,终是解开了领口的扣子,又卷起了衬衣的袖子。约莫热身了五六分钟,他又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便一鼓作气,一跃而起。他双脚离地,顺着陡峭的岩壁,灵巧地向上爬去。
此时此刻,他就想为一个人,摘一束花。
然而,这里毕竟是高原,向上爬了五六米,黎云天便开始大口喘气。于是,他停在了原地,稍作休息。他努力调整着呼吸,只有那放空的思绪仍在不依不饶地纠结,想着那些桃红色的杜鹃花长在哪里不好,偏要往高处长、往高处跃,这还真像极了他的居夜莺。
黎云天哼笑了一声,捋了捋气,一个倔强又怜人的笑颜便浮现在他的眼前。男人又冥想了片刻,内心突然泛起了一阵酸楚,而他却像是有了更多的动力与力量,一蹴而就,很快便爬到了目的地。
黎云天望着那一大簇桃红色的杜鹃,它们花型硕大,迎风绽放。晨曦朝露憩在娇嫩的花瓣上,看着剔透晶莹。顿时,男人觉得那些花儿真的像极了那个人。
黎云天踏在两处安稳的岩块上,腾出了手,掏出裤袋里的水果刀,挑出了开得最灿烂、最茂盛的花枝,将其花株一一切下。他临时起意,也没带什么包袋,便将割下的花株含在了嘴里。直到整张嘴被塞得满满的,他才收起了刀,准备下岩。
这时,他的后脑勺被轻啄了一下,他只觉古怪,回眸望了眼,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是没过多久,他的后脑勺又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下,伴随着紧接而来的岩壁碰撞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谁用石头砸了脑袋。
黎云天攀附岩间,嵌在一片茂密的粉色杜鹃花丛中。他微微地侧了侧脸,深邃眸光便透过嘴边的杜鹃看了下去。他瞥见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大娘站在坡脚,斜肩羊皮裹着一身红袍,操着一个木杆子站在青稞堆上,一副怒气冲冲蓄势待发的样子。那冷冽的目光直射而上,却是烫得很。
“哪里来的混小子,竟敢摘嘎扎村圣山的杜鹃!”
一声怒吼伴着木杆叩击地面的响声回荡于山谷,黎云天双肩一震,无奈手放不开岩壁,嘴放不开花株,只得作无辜摇头状,英俊的模样甚是狼狈。
“你个臭小子,别想逃,给我下来,老娘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
又一颗石子向黎云天砸来,正中他的后背。黎云天做了亏心事,自知百口莫辩,索性也就不想着腾出手解释道歉,反倒如一只断尾逃生的蜥蜴,在一阵碎石猛攻下,火速窜了下来。
十来秒后,他安稳着地,连身上的灰尘也顾不得掸,直接捧起杜鹃花,朝大娘走去。那深邃的眸子轻启轻阖,真诚地道起了歉。
满山云雾缭绕,一位身姿颀长的白衣男子手执杜鹃,映着花海风度翩翩向自己走来,起先还叫大娘不自知吞咽了一声。然而,很快,大娘便回过了神。她正了正身,挺直腰杆扯着大嗓门叫嚣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怎么回事?”
黎云天自知在藏人眼皮底下,触犯了信仰禁忌,即使说千万个抱歉也无济于事。取而代之,他开始学起了大娘的动作,面朝圣山,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哈腰叩首。直到大娘念完了一连串他听不懂的藏语后,才又继续开口道:“大娘,抱歉。我是黎云天,昨晚是跟着康巴先生一起过来的,现在借宿在这个村子里。”
“哦,你是那混小子的客人啊。” 大娘的目光稍许柔和了些,只是脸上的表情依旧绷直僵硬,像是容不得半点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