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里”硬是被她念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下,黎云天可难住了。他斟酌了好一阵,继续试探道:“那… …您是指生娃娃的地方吗?”
这一次,老妇人老脸一红,定在了那里,不再否认。
黎云天偷瞄了眼居夜莺,抛去一个请求支援的眼神。然而,居夜莺只是转动了几下眸子,小肩一耸,一副爱莫能助的无奈样。最后,那小妮子索性还挺直了上半身,扬着脑袋轻晃了起来,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虚心求教的架势。
谁会想到她那无所不能的好学长有朝一日竟然看起了妇科。
黎云天嘴角一咧,作罢,又转回了目光。
“大娘,您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吗?”
“就是… …有时会出血,老想去小便,还有… …蹲下来的时候,可以摸到。”
万事开头难,大概是觉得话都说开了,老脸也丢光了。这一刻,老妇人反倒没那么拘谨了。在犹豫几秒后,她竟然爽快地解下头巾,伸手撩开了袍子,一个顺势蹬地,想要起身。不仅身子灵活了,就连语气也豪迈了起来。
“医生,要不您给我检查下吧。”
“不用,不用,不用。”
黎云天答得有些慌张,他一手记着病症,一手滑到了木桌下。那修长指尖搁在了大腿上,它们相互搓揉着,掩人耳目排解着自己的尴尬。
子宫脱垂对于像老妇人这般年纪的女性,特别是生育多胎的女性,也算是种常见病,但显然,根据这位妇人的描述,她的子宫脱垂已然相当严重了。在这种情况下,做一次全面的生殖系统检查,行子宫切除手术应该是对老人最稳妥的治疗方案。然而,黎云天又担心把病症方案说得太清楚,又会造成老人恐慌,达不到就医目的。他思前想后,便开始犹豫起要不要现在就将老妇人的媳妇喊进屋。
左右为难间,黎云天偷偷瞟了眼居夜莺,见她对着自己凝重地摇了摇头,这才又坚定了起来。
“大娘,我也不是专门看这个的,所以,我还是建议您去一次镇上,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医生,你就告诉我,我还有得医吗?要花很多钱吗?我儿子在镇子上赚钱不容易,要没得医的话,我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大娘,能治,这是普通病,很多人都有的。” 这时,居夜莺抱着小奶狗,跳了起来,她凑到了黎云天的身侧。
“那就好,等我儿子哪天回来了,我让他带我去,毕竟上一次镇子不容易。”
“大娘,我们明天正好去塔钦镇,可以载你过去的。” 或许是莫名的同理心,使得居夜莺脑子一热,一句同行邀请脱口而出。然而,话音刚落,她却又往后缩了缩,心想康巴那辆吉普车她又开不了,怎么就自作主张起来了。
“对啊,大娘,我送您,您正好也可以去看看儿子,然后,等您看完病,我再送您回来。有病不能拖,先去检查下,安心。” 康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热情地接上了居夜莺的话。
“不用,不用,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其实住嘎贡村,还要往山坳里走好多路呢,你们不顺路的,麻烦。”
嘎贡村。
黎云天与居夜莺对视了一眼。
“再麻烦,病还得看呀。再说,有车,不麻烦。”
“小伙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 …”
“大娘,别可是了,出门都是朋友,相互照应。”
“这一来一回,要好久呢。”
… …
黎云天与居夜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他们任由思绪飘出了康巴与老妇人的对话,转而又掉进了一个深潭。他们好似在沉重无奈的悲伤中扑腾着,几经周折才握住了彼此。他们靠着紧紧相拥,托起了对方,在窒息与绝望中偷了好几口气。
然而,正当黎云天企图想要追忆更多,居夜莺却率先打破了沉默。
“大娘,您知道嘎贡村的帕卓先生吗?他应该还有一位姐姐。”
“我知道,知道的。” 老妇人疑惑应声,伴随一声叹息又继续说道,“这两兄妹相依为命,也是苦命。”
“他们现在在村子上吗?”
“帕卓前天刚走,好像给他姐带了些药。可怜啊,听说他姐得了很严重的病,活不长了。所以啊,我要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医生,你得实话和我说。我不想拖累我儿子和媳妇,毕竟他们还有小娃娃要顾,我个老太婆还能活多久啊… …”
“大娘,你要相信黎医生的判断,好好治病,很快就会没事的。” 居夜莺适时制止了老妇人的絮叨,温柔地握上了那双精瘦干瘪的手。“一会儿,就让康巴先生送您回去,不耽搁时间的… …因为啊,我其实认识帕卓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随你一起去,我想去看看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