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面无表情道:“哦,该讲的都讲了,先生就提前放了假。”
孟氏没有多想,回头见儿媳妇正在盛饭,忙洗了手也上去帮忙。
这一顿吃的是荠菜炒鸡蛋,葱油饼和鲜菇炒冬笋,主食是糙米粥。
鸡蛋和白面都是宋宁从娘家带回来的,其余的菜是在灶房里找到的。
饭菜上桌,看大家伙都举着筷子不动,宋宁眉眼弯弯地招呼道:“快吃呀,娘,尤其是这个葱油饼,要趁热才好吃。”
孟氏目瞪口呆地看着桌子上的菜,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三娘啊,这些都是你做的?”
宋宁点点头,夹起一筷子鸡蛋放进孟氏碗里,“是呀,娘,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杜乐娘捏着筷子,轻嗤一声看向杜蘅道:“哥哥,真是她做的吗?”
杜蘅点点头,夹起一块葱油饼放进嘴里,只觉得那面皮儿鲜香酥脆,忍不住又夹了第二块,吃完又尝了尝荠菜炒鸡蛋、鲜菇炒冬笋,皆是鲜香美味,不知不觉又添了两碗饭。
孟氏满脸欣慰地打量着宋宁,心里暗自琢磨,也不知道亲家公跟儿媳妇说了什么,这孩子总算是转了性儿了。
在她心里,宋宁只是个跟乐娘一般大的孩子,父母有些娇惯在所难免,只希望她有一天能懂得长辈们的一片苦心,小两口踏踏实实过日子。
杜乐娘本想挑挑刺,奈何那些几道菜色香味俱全,她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再则吃人嘴软,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在心里犯嘀咕。
这个宋三娘自打进了他们杜家门就一个劲儿地嫌脏嫌累,什么活儿都不干就算了,还三天两头地闹。
但凡有了什么好吃,这人从来也是关了门偷偷吃完,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大大方方地把从娘家拿回来的东西分给大家吃过?
难不成她真是脑子被门夹了,突然就变了?
杜乐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宁,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儿。
宋宁还没意识到自己做的这顿饭引来了大家伙这么多的疑虑,见盘子里的菜都被吃光了,大家也都放了碗筷就主动起来收拾东西,一抬头突然发觉母子三个,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她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诧异道:“怎……怎么了?”
孟氏笑了笑,按了按她的手背,柔声道:“你忙活了半天也歇一歇,坐下来咱娘两个说说话。”
宋宁怔怔地点了点头,就看见杜蘅站起来挽起袖子,熟练地收拾着碗筷,杜乐娘也跟着帮忙。
兄妹两个一前一后进了厨房,杜蘅埋头一声不吭地清洗着碗碟,杜乐娘拿着抹布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灶台,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哥哥,你可不要被那人一顿饭就给蒙蔽了。”
杜蘅抬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你说谁?”
杜乐娘抿着唇,跺脚道:“哼,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那个谢三娘日日要睡到晌午才起,这也就算了,前些日子我和娘天天忙着外面那一亩三分地,回来还得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就这样,人家还嫌咱们家吃糠咽菜,三天两头吵着要回娘家。最过分的是她还说……”
杜蘅微微蹙眉,问道:“说什么?”
杜乐娘咬牙道:“说就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想供出个秀才公、举人老爷,除非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杜蘅手里的动作一顿,脸色阴沉下来,厉声道:“这些话真是她说的?”
杜乐娘怔怔地点了点头,“原话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大差不差。要我说,娘就是太心软,你可不能再纵着她。”
杜蘅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好了,她犯了错,自有我和娘管束。她再不济也是你嫂嫂,对她客气些。”
杜乐娘看了看他脸上神色,有些闷闷不乐地道:“我知道你和娘都还念着宋伯伯对咱们家的恩情,我以后也会敬着她的。”
杜蘅眸色微沉,想起父亲刚过世的那会,母亲性子弱,妹妹年幼,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他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带着两个叔叔上门逼着他们母子用近处的良田换山下的荒地,若不是有着跟宋家的这门姻亲,还不知道他们母子几个会被逼到什么份儿上。
再则这些年,他在外面读书,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家里春耕秋收,宋父都没少帮忙。因此,就算宋宁性子骄纵,他内心不喜,却也没资格埋怨什么。
下午,杜蘅扛着锄头和孟氏去地里除草,宋宁主动提出要去帮忙,孟氏说什么也不让她去,让她和小姑子看家。
杜乐娘本来不想跟她待在一处,但又不放心她一个在家里,整个下午都在暗中地盯着她。
宋宁就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回了屋里收拾包袱,竟在自己从娘家带过那口朱漆木箱里翻出了从前遗失的钱袋子。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