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按照凌云书院的规定,学子们十六就得回书院报到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孟氏提前一日把儿子需要携带的衣物都翻出来看看有没有需要缝补的地方。
再加上杜蘅这两年个子蹿得快,去年的春衫也都需要改一改。她埋着头做针线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孟氏铰断线头,收起针线,准备起身做午饭,抬头瞧见墙角下摞得跟小山丘似的柴堆,忙道:“好了,大郎,这些柴都够我们娘仨用十天半个月的了。你快歇歇吧,仔细这手上磨出泡来就不好写字了。”
杜蘅躬身将地上的木材堆放整齐,也道:“娘,您也别忙活了,我的衣服已经够穿了。”
孟氏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脖颈,轻叹道:“一晃啊这个年都快过完了,也不知道三娘怎么样了?”
杜乐娘正在院子里晒褥子,闻言忍不住撇撇嘴角。
“娘,人家好着呢。明日哥哥就要走了,咱们今个儿把房梁上那块猪蹄膀取下来炖了吧。”
孟氏微微蹙眉,还未开口便听女儿抢先一步道:“好了、好了,知道了,这蹄膀您要留到儿媳妇回来才舍得……”
谁知她话说到一半儿,就看宋宁扛着大包小包地站在了院门口。
“娘、相公、乐娘,我回来了!”
杜乐娘差点闪到舌头,得,这下房梁上的猪蹄膀有着落了。
孟氏放下针线筐,笑吟吟迎上去。
“哎哟,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早知道我该让大郎接你去。”
说话间杜蘅已经上前接过她挎在臂弯上的竹篮和背在身后的背篓。
宋宁揉着肩膀道了声谢,却见他敛眉问道:“什么东西这么沉?”
宋宁笑了笑,指着竹篮道:“这里面是我娘给的鸡蛋和二十斤白面儿,背篓里有大嫂做的年糕,二嫂从娘家带回来的核桃,哦,还有咱们自家做的红糖……”
杜蘅眸色微沉,“所以你就背着这些东西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摇摇头,笑道:“不是,是大哥送我到村口的。不过家里事情多,他已经回去了。”
孟氏点点头,望着村口方向懊悔道:“你哥哥难得来一趟,再忙也该请到家里吃顿便饭再回去的。”
宋宁忙道:“没事儿的,娘,下回我再请他到家里吃饭。娘,我带回来那个红糖吃了对女子身体好,回头我给您和乐娘煮糖水蛋吃。”
孟氏笑着应答:“好好好,咱们娘仨一块吃,乐娘那孩子今个儿还念叨着吃猪蹄膀呢。”
“成,那咱们就吃红烧猪蹄膀。”
杜蘅第二日一早就要走,孟氏也会照例起个大早给儿子做一顿饭,所以晚上一家人早早地吃了饭便各自回屋歇息了。
宋宁进屋的时候见杜蘅正在收拾书稿,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把一大包东西塞进他的包袱里。
“你在做什么?”
墙上的烛影跳了跳,她被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人影给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没……没什么呀?”
他提着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趁她转身的功夫掀开包袱一角,她塞了一半的东西咕噜噜掉了出来。
他轻轻唔了一声,“核桃?”
原来方才她偷偷摸摸蹲在墙角……是在砸核桃,还是给他的,核桃……
“诶……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怕你不要……”
宋宁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本来是没什么的……
可是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以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压迫着她,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俯视着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一不留神撞到了角落里的衣箱。
“嘶……”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睛,扭头一看……
是他伸手挡在了自己身后。
“那个,对不起啊,我看看你手怎么样了?”
情急之下,她不由分说地拉起了他的手,他手背上被刮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痛吗?”
宋宁脑子有些懵,下意识地对着那道伤口轻轻地吹了吹。
杜蘅神色一僵,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背过身去。
“好了,没事,下回当心一点。”
宋宁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那个……那只箱子年生已久,上面的锁扣上都生锈了,万一……万一感染了怎么办?哦,你等着,我去找东西给你消消毒。”
“不用了,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杜蘅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并未将那道伤痕放在心上,反而是方才肌肤相触的地方竟似被火烤一般发着烫。
“什么?”
宋宁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只见他翻开压在面儿上的一本书,从底下抽出一沓字帖。
“我不在的时候,你照着这个练会容易许多。”
宋宁嘴角一抽,不情不愿地接过,低头看了看字帖上的字,是他亲笔写的,墨迹还没干。
这……这叫她怎么拒绝呀?
“那个,相公,我能不能……”
“业精于勤荒于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