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得解开围裙和口罩。
普奇礼貌地后退一步,腾出通道,让你有足够的空间走出去,好像他永远都是如此温和谦逊,绝不会强人所难。可你隐隐觉得并非如此,他身上有令人不安的危险因素,像柔软的绞索慢慢收紧。
你洗去手脸的灰尘,回到房间,普奇已经端坐在桌前等候。难得有能够俯视他的角度,天使羽翼般的白色眼睫小心地护住深藏其中的黑曜石,他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将红茶推到你面前。
你端起红茶,浅啜两口:“神父大人,我想我要辞职了。”
他并不意外:“因为流言?”
“您知道?总之,那对您的名誉非常不利。”
“你是担心我的名誉受损而不是你自己?”
你放下茶盏,认真地说:“我是普通人,可以自由恋爱,您不一样,身份……”
普奇第一次打断你的话,声音听起来像一阵叹息:“对,我应当上爱神明、下爱众生,而绝不能爱一个具体的人。”谁若胆敢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就会立刻被善妒的神明夺走,只有心无旁骛地专注侍奉才令神满意。
爱具体的人?思绪再次飘回刚才的书籍,你发现他身上其实一直笼罩着极淡的忧郁气质,却因为早已深入骨髓、浸入肌理而难以察觉,像是「基督的眼泪」与他浑然一体。
“我曾经有一位挚友……”随着发音,他罗马领上的白色硬片一鼓一鼓,你好奇地盯了半晌,才意识到是他的喉结在底下滑动。罗马领也起到类似喉卡的作用,说话时喉咙会有轻微的不适感,提醒神父时刻注意言辞。“我们的友谊,在教会看来必定是天理难容。”吸血鬼就该扔到枯井里,让逐渐升高的太阳晒成灰:“毫无疑问,他是个恶人,但他也是我唯一的知己。”
你不清楚具体情况,难以置评:“您觉得上帝会宽恕您吗?”
上帝的宽恕?他突然被触怒:“或许,”普奇抬起那双暗流汹涌的眼睛,罗马领已经无法阻止冲出喉咙的字句:“是我不会宽恕祂。”
心跳,忽然清晰可闻,是悸动吗?不!更像是提醒你逃跑的警铃!危险的气息像吐着信子的蛇,阴冷地缠住你的脚踝蜿蜒而上,不安与恐惧摄住你的心,尽管这扑面而来的威胁并非针对你。
吓到她了?不妙,一时心急,要改变策略,循循善诱才是上计。
“抱歉,我失言了。”圣洁的白色睫羽一闭一合,眼底的威压尽数消散,还是那么纯良无害,漆黑的瞳仁如深不可测的漩涡,能瞬间吞没任何情绪:“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你会理解的,对吧?”
“嗯……”普奇神父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待人接物向来克制且有分寸,仅因为一句貌似渎神的话和所谓的危险直觉就怀疑和否定他,你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那么工作的事?”
“不要在意流言,我的孩子。”普奇用轻柔的目光安抚你:“那些恶意中伤你的人,只是出于嫉妒。”说到七原罪之一,他吻了吻银色的十字架项坠:“如果有机会,她们将争先恐后想取代你的位置。”
意思是她们会争先恐后地想当他的……情人……?
“我不是在说自己很受欢迎,她们只是觊觎这个位置所能得到的种种好处。”他微微垂首以示谦逊:“我清楚自己只是天主脚下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外貌与魅力都很寻常。”
普奇神父,似乎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存在严重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