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普奇给你的印象,一开始总是和礼拜堂联系在一起。彩绘玻璃、乳木熏香、配乐复杂的圣歌。他身穿绣着金线的华丽神袍、圣带和祭披,站在布道台上,抑扬顿挫的拉丁语在空旷的大厅回响。
弥撒进行至领圣体,普奇把小圆面饼放入跪成一排的每位信徒口中,你注意到有人借机舔吻他的手指。普奇既不出言训斥,也不刻意迎合,只是继续做他该做的事,圣洁高雅凛然难侵,淡漠疏离拒人千里。
你也悄悄喜欢过普奇,但绝不敢产生据为己有的痴心妄想。因为,他只用站在那里,就让人明白,任何想把他拉下神坛的打算都白费心机。
可高高在上的神使却自己为你走下了神坛。
你被允许接近他,不像其他信徒只有弥撒、祷告、忏悔时才能接近他,接近作为神使的他。你被允许接近作为人的他。
“有流言,咱们以后不要在礼拜堂以外说话了。”你说,他点头同意,然后在监狱内擦肩而过时不着痕迹地往你手心塞巧克力糖,倒像是坐实了那桩绯闻。
这举动在你眼里意外地为他严肃的外表增添了可爱和平易近人的成分。
普奇有一些离经叛道的藏书,普奇会含着浅笑要求你“不必把我想得太古板”,普奇像普通人一样会伤感、会忧郁。你不知道这扎入灵魂的悲剧气质从何而来,只能尽量跟他分享你觉得高兴的趣事,可反倒惹得对方生气了。神父曾整整两周没有理你,好像是嫌你聒噪,打扰了他的生活。“我是不是就跟那种在朋友难过的时候还没完没了地开玩笑的人一样讨厌啊。”你想:“我还以为他会高兴的,结果他之前只是出于教养才一直忍受我不停的闲聊。”但他后来原谅了你,就像无事发生,还主动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普奇神父果然是个宽宏大量的好人。
再后来,你知道他就是「白蛇」的本体,之前有多喜欢,知道的时候就有多失落。心里的印象一下子全都蒙上了雾,你看不清他,也不知道他说过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
但总的来说,有一点印象是没变的,那就是节制克己。
“普奇神父是个相当清心寡欲的人。”你听狱警和狱友们八卦说:“他没参与过任何行贿与潜规则,直到你出现。”你自然知道自己这个「情人」是假的,他从未借此向你索取过什么,半步雷池都不越。甚至,现在想来,也不是为了通过你接近徐伦,你第一次跟他见面时,还没和徐伦成为朋友呢。因此只能单纯的归结于好心,至少,对你好心。
所以,除去「白蛇」的身份和未知的计划,他的其他部分在你心里仍旧白璧无瑕。尽管他赤身裸体将你揽入被中,你也觉得不过是情急之下为了防止你去浴室找DISC而采取的措施。
从没想过他居然会在你耳边吹着气问你是不是真的相信他什么都不会做。
之前你很确信,现在你吓得汗毛倒竖。
普奇感到怀中的小东西明显一惊,比方才更剧烈地挣扎起来,知道还不能操之过急:“别紧张,只是玩笑。”他拍着你的背温声呢喃:“我爱你,我保证不强迫你好吗?”
你被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我才不相信随便把爱挂在嘴边的人。”
他又笑了,是那种每次觉得你的观点幼稚时的无奈笑声:“你怎么确定,不表达爱的人就一定比把爱挂在嘴边的人更可靠?”
你一时噎住,想不出怎么反驳。
“当然要说,我的孩子,埋在心里别人怎么知道?”爱意是需要表达的,而且要及时的、准确的表达。早早地让对方知道,世界上是有人爱着他/她的,不要等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后悔自己还有许许多多爱意来不及倾诉:“你不讨厌我的,对吗?在我们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以前,你难道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
有,而且不止一点,正因如此,发觉一切都是假象才会更加伤心和愤怒:“你也说了,是以前。”
“谢谢,谢谢你曾经喜欢我。”他亲吻你的前额:“我已经做出了弥补,你也同意言归于好不是吗?”焦急的、恳切的、细细密密的浅吻落在你额头上:“请接受我的爱意,成为我的恋人。”
???!!!
如果有人问你普奇神父会怎么告白,你首先就会否定他产生“恋爱”这种感情的可能性,但一定要说的话,你觉得会是复古式的浪漫,传统简洁的“我爱你”句式外加一束玫瑰和一封用花体英文写就的香水信情书,由大量隐晦而热烈的譬喻和华而不实的辞藻构成,带着老派贵族的中规中矩,从了解彼此的家庭背景开始。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只隔着一条浴巾在床上相拥,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你的脊背,唇瓣抵着你的额头边喘气边说。
普奇浸透了礼拜堂熏香的皮肤肌理滚烫灼热,天泽香的气息正随着他偏高的体温不断从毛孔中蒸出,你有些晕晕乎乎起来:“我……我还以为……你……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个正常人。”
“可是,你,平时……”从没表现过。好吧,你们之前也从没怀疑过普奇是「白蛇」,只怪他藏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