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风真是探得极有水平!
只说客观事实,决口不提自己想法,还问她怎么办!
栖真发自肺腑地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但并不觉得跟风宿恒坦白从宽是个好主意。
不敢对别人道明,是因为她无法自证穿越;对着风宿恒,却是因为说不出口。
是的,她想说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你做了那么多,名声都搭上,我都没法跟你坦白凡心是我儿子。
愧疚越深,越难开口。
栖真脸被熏得发烫,她就要离开了,可此刻连她都觉得自己渣!消费了太子对她所有的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先冷一段时间,后面总有办法解决。”她只好避重就轻。
风宿恒语气寡淡,“你想怎么解决?”
“殿下在殿中说等我点头,自然由我做恶人。不原谅,不点头,还离家出走。找不到我,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
风宿恒一口气梗在胸口:“你还想离家出走?”
“殿下能想出别的解决之道?”
风宿恒就差拍桌子:“那你就……”
就什么?
就嫁给他算了?
风宿恒顿住,深吸口气:“不准走!”
栖真不敢看他,垂眸喝茶。有什么好争,都没几个时辰了。
风宿恒试探道:“待会儿凡心醒来,要不要告诉他发生何事?”
言下之意,小朋友醒了,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你成了他娘,我成了他爹?沈兰珍怎生答便见真章。
没想到栖真道:“殿下说吧。”
她居然一脚把球踢回来。
风宿恒苦笑:“我没哄过孩子,你说!”
当初一口口面条喂得小包子连说喜欢他,还没哄过孩子。
栖真再次把球踢回去:“还是殿下说合适,凡心毕竟是殿下亲弟啊。”
风宿恒被她气笑:“言下之意是炼魂鼎出错,把旁系验成直系,把亲弟验成亲子?”
栖真像没听出这是个反问句,同仇敌忾道:“把弟弟验成儿子还好,没差远,您看它把我这不相干的都验成娘亲,岂非更夸张?”
真是逻辑严谨,无可挑剔——除非你承认是他父亲,验出同样结果的我才有可能是他母亲。
但你是他父亲吗?不是!那又凭什么说我是他母亲?
风宿恒吃瘪吃到家里都不认识了,反观沈兰珍却相当笃定,他恨声道:“不过几天功夫,凡心都喊你这个不相干的人娘亲了?”
栖真无辜道:“他睡觉做噩梦,喊着要娘亲。我就跟他说可以把我当娘亲,他愿叫就叫呗。”
风宿恒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表情无奈到极点:“我弟弟,叫你娘亲?”
占我多大便宜?
栖真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孩子小,权宜之计,殿下/体谅一下。”
风宿恒还待说,寝殿里到有了动静,小包子汲着鞋跑出来。
风宿恒如今看他感觉大不同了,招手让他近前,捏捏他双臂,像要确认他一切安好。
小包子看看他,又看看栖真,哇一声哭出来。
风宿恒一愣,见栖真好整以暇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拍怕小包子肩膀安慰道:“哪里痛跟我说。”
小包子一面哭一面摇头:“不痛……就是……那条恐龙……把我吃到天上去了!”
风宿恒道:“那条龙喜欢你,跟你闹着玩呢,现下不没事了吗。”
小包子道:“它怎么样了?”
风宿恒问:“你希望它怎么样?”
小包子道:“我希望、希望它快点找到它娘亲,它刚从蛋里孵出来,就像我一样,找不到娘亲了。”
说着哇一声哭得震天响,夹着一句吐字不清的“熬可年啊”。
栖真心里给小朋友啪啪鼓掌,队友太给力!
风宿恒一个头两个大,瞥眼栖真,问小包子:“你想起自己娘亲的事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小包子七情上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教教我,怎么才能想起娘亲的事?我、我要娘亲啊啊啊!”
风宿恒见他大河决堤,忙岔开话题:“好了别哭,那条龙你名字都起好了?叫恐龙?”
小包子一面掉泪一面抹,“不是啊,它长那么漂亮,应该叫小白。”
“哦,小白!”风宿恒问:“小白这样伤你,你不怕它吗?”
小包子摇头:“是我不好,不是我乱敲蛋壳,说不定它还能在蛋里多待两天,现在出来了,是不是早产,会不会先天不足?”
风宿恒对栖真干笑:“还知早产和先天不足。”
栖真怕人继续胡说八道,拉过来取帕子给小包子拭泪。
小包子有些不好意思,轻唤一声沈部像。
风宿恒轻咳:“凡心,有件事跟你说。”
栖真温言:“殿下,今日孩子遭罪,不急于一时,不如改日?”
风宿恒确实不知如何开口,尤其沈兰珍在旁就更说不出口,便道:“明日吧。”
栖真移开视线,点头轻声道:“明日。”
此时山遥走进殿中,小心翼翼道:“殿下,晨阳殿派人来,唤您和……”
山遥在护神大殿受的惊吓一点不比别人少,打死他都不信伺候多年的主子居然早就一家齐整,浑浑噩噩回到太子殿,再看沈兰珍和孩子,尴尬地就想抠脚,“和沈部像,还有,还有这位……一起去。”
“我去便好。”风宿恒理理衣摆起身,“再不去,怕晨阳殿顶要掀了。”
又对栖真道:“你带凡心回去,一切明日再说。”
山遥着实为难,提醒道:“陛下说是让殿下带、带……一起。”
风宿恒道:“不用,我去。”说着干脆往外走。
栖真倏然出声:“殿下。”
风宿恒转头。
栖真想扯出个轻松些的笑容,怎奈做不到,重重咬唇才问出一句:“陛下那边,殿下打算怎么回?”
“事缓则圆。”风宿恒抛出四个字,带山遥走了。
金玉色的袍角消失门边,栖真心绪起伏,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