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这几日十分勤勉,五更扎马步,巳时便在屋内读书,申时学骑马,酉时便去看霍煜练武,晚饭后接着再扎一个时辰马步。
她学得很用功,每日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在马背上吓得脸色苍白也未曾说一个怕字,除了第一回霍煜抽查她的课业,一个问题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出来。
但从那之后的几次,她的课业再未出现回答不出的时候,扎马步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她还捡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比划霍煜练剑时使出的招式。
林致是有天赋的,霍煜不可置否,无论是学医还是习武或是其他,她都有些悟性,还有韧性。
她打扫起了院子,每日浇花,还帮霍煜整理书房,这让陈易一时摸不清头脑,便去问霍煜的意思,霍煜只道了一句:由她去。
一眨眼便到了乞巧节这日,霍煜正在书房习书,林致走进去行了礼,试探着问道:“师父,我和明月姐姐今日能否下山赏灯会?”
霍煜抬眸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片刻后他开口道:“今夜就在山下就寝,宅子那我会派人去叮嘱陈伯。”
林致脸上满是欣喜,“多谢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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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节,农历七月初七,传闻织女会在此夜与牛郎鹊桥相会,在桥头和水边还可以听到他们相会时的窃窃私语。
林致和明月早早便去找了流云,山脚有马车在候着,流云将她两人带去宅子,梳洗更衣后便出了门。
满城的灯火将夜空映照得如白昼一般,街道两旁花灯点缀,十里长街交相辉映,河面一盏盏花灯随着水流漂浮,犹如星河流转,在这璀璨华灯面前,漫天星辰都要失色几分。
这个夜晚,男男女女相约见面观赏花灯,指尖微微触碰,两人便悄悄红了脸,或是少女在河边放着花灯许愿遇见有情郎,或是少男在月下向心仪之人诉说衷肠。
街道两侧挂满了宫灯和纱灯,纱灯的纱绢上有各种图案,林致一个个望过去,看的目不暇接。街边有石榴灯、荷花灯、金鱼灯等各式各样的彩灯,还有许多卖点心、丝绢、首饰、香囊这样的摊贩。
“流云姐姐,明月姐姐,这有卖巧果!”
“这还有巧酥!”
林致兴奋得不行,拉着明月和流云四处走,不停地左顾右盼。
流云并不喜欢这样热闹喧哗的场景,只是圣君的话时刻提醒在耳边,要看顾好林致和明月两人,只得跟在两人身后,三人随着人群涌动。
明月看见街边一处摊子上有卖香囊,便停下了脚步,她回头对着流云和林致说道:“流云姐姐,林致妹妹,我想挑个香囊,我们半个时辰后便在石桥那的柳树下会面可好?”
流云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明月眉眼一弯,笑着说:“明月姐姐可不要小瞧我的武功,寻常男子我可是打得两个过的。”
林致看到前面有块旗子,上面写着“糖糜乳糕浇”,她拉着流云的手便向前走去,“流云姐姐,前面那家摊子就是明月姐姐曾和我说的小点,我们去瞧瞧罢。”
到了旗子附近,果真如明月说的那般,人多的挤都挤不进。两人等了近一刻钟,方才见着摊主,林致和流云一人要了一块,油纸裹着,香气扑鼻。
林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糕糜入口即化,牛乳的甜腻在口中四溢,当真是一绝。
林致激动地说“流云姐姐,你快尝尝!”流云尝了一口,也称赞了一句。
两人顺着街道向前走,走到了石桥上,河面漂浮着许多荷花灯,还有夜游的船,船上挂着花灯,灯光倒影在水中,浮光跃金,如梦似幻。
这时人潮中有人喊了一句“桥那边有相扑的!”便更是拥挤不堪。
流云牵着林致的手,被后面的人猛地推开,人头攒动,流云被人流挤到了桥下,她回头寻,怎么也寻不到林致的身影。
林致个子矮,四周都被挡住,她想站在原地等流云来寻她,却不成想在推搡之中,走到了石桥台阶,一脚踩空。
她睁大眼睛,身子向前扑去,她有预感,这么摔下去定要被踩成肉泥。她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
在这危险关头,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
待林致在台阶上站稳了脚,转过身仰头望去,绚烂夺目的光芒在他身后,她有些看不清,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是一位少年郎。
他一袭素白长衫,不染尘事,面容清俊,神色淡漠,好似世间万物皆看不进他眼中,似水墨画中那几笔线条勾勒出的远山,满是清冷孤傲。
他就那么站着,人流从他身旁匆匆而过,他却像是被隔绝在这喧嚣之外。
林致回过神来,低头行礼,“多谢小公子。”那少年郎轻轻点头,便转身离去。
方才那阵人潮渐渐散去,林致下了一步台阶,又回头望去,发现那少年此时也停下脚步回了头,他脸上还是淡淡的,无任何表情,林致看着他,露出一个青涩稚嫩的笑容,他怔住了。
她在桥上,他在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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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予川从小便知自己不受父亲喜欢,否则父亲为何从未训斥过他,为何从未踏进他的院子,为何从未关心他的学业,又为何从未抚摸他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