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兰台书房重要书籍文献突遭鼠噬酸化,而太史公和随行高手也陈尸兰台,为何唯独你一个小丫鬟毫发无伤?!”
柳依依睁开倦乏厚重的眼睛,昏黄的火光映在冷硬逼仄的铁栏之上,一股腐朽刺鼻的腥臭钻入鼻孔。
这是哪儿?
未来得及作答,审问之人手握粗鞭重重拍在桌上,怒目圆睁,又问:“你昨夜的供词上面写着你被太史公放回去歇息,刚入睡便被书房的动静吵醒,事实果真如此?”
柳依依感觉浑身湿透,四肢似已失去知觉,她艰难动了动渗血起皮的嘴唇,下意识道:“是……”
“是个屁!”审问之人一脸阴鸷,接过侍旁衙役递上来的供书,摊开甩在柳依依鼻息前,叱道:“快说!为何谋害太史公?”
柳依依只觉得自己被绑在冰冷潮湿的木架上,脑袋昏昏沉沉,似稍一松懈,便会跌入万丈深渊,紧接着一阵撕裂,一阵陌生的记忆扑面而来。
静谧森严的兰台,头鬓发白的老人双目圆瞪倒在桌上,浓稠的血溅满了正撰写到一半的宣纸,满室黑鼠乱窜,刺鼻的酸味扑鼻令人极欲呕吐,冬夜的寒风呼啸,吹着大开的厚重木门吱呀作响。
柳依依面色发白,难以遏制地急喘,她真的穿越了,穿成了长侍史官左右研磨的小丫鬟。
而脑海中的画面便是昨夜看见老太史公遇害和史册被毁,原主晕之前的记忆。
审问之人收走拱书,阴鸷的眼眯了眯,道:“因为太史公秉笔直书,记录的铮史对你们不利,你们便生起歹心里应外合,养鼠投酸,再杀害太史公毁尸灭口!”
柳依依脑子极其混乱,她穿进身体的原主也叫柳依依,自幼被老太史公孤傲山捡回来养在身边。
老太史公孤傲山一生严谨正直,秉笔直书撰写史册,然却有奸宦欲图篡改诤史,而贿赂威胁均不起作用,便时时有刺客死士造访兰台,于是昨夜,老太史公连带着书房的重要文献书籍一并遇害。
是原主发现的第一现场,痛哭和惊吓的冲击下晕了过去,之后大理寺的人赶到将原主押到诏狱,经不起严刑拷打,原主留下些供词又晕了过去,直至面前的人再次泼醒问话。
男人面目铁青,一鞭重重落在一旁木桩上,“那这黑鼠是不是你放的?酸是不是你暗自投的?”
不,不对!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她不能做替死鬼,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诏狱里。
柳依依遏住急踹,吞了口气,嗓音嘶哑:“不是我,典籍被毁和我没关系,太史公遇害都是一场阴谋。”
审问之人面色铁青,随即攥住柳依依胸前的棉布衣襟一把拉近,怒色大呵:“还狡辩?!看来你这小丫头片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来啊,上竹筷!”
柳依依被放了下来,早就僵硬无力的四肢使不上力,扑通一声栽在地上。
接着她被拖到堂中央,两个狱卒拿着一排连好的竹筷上前,随即脱掉她单薄的布鞋,往白嫩脚趾上套去。
“你们何时计划的要谋杀太史公?”审问之人慢条斯理走向一旁的木椅,坐了上去。
脚趾挤压传来的剧痛震得柳依依头皮发麻,她有些扛不住,只剩有气无力的喊:“不,我不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冥顽不灵。”
审问之人呸了口痰,怒声道:“继续夹!”
他到要看看是这诏狱的刑具硬,还是这腌臜丫头的嘴硬。
痛传遍全身,柳昭昭再无力说话,意识朦胧中只剩下无力虚弱的呻/吟。
“既然你说不出话,那我来替你说。”
审问之人冷笑一声,目光阴鸷,“因为你利欲熏心,勾结外党谋害我朝史官,毁害我朝史册基业,黑鼠和酸是你受上线指示豢养,昨夜你们里应外合,颠覆兰台。”
说罢,男人拿过一旁准备好的供词,递到半晕不醒浑身血气的柳依依面前。
“证据确凿,画押吧。”
柳依依竭尽全力抬了抬眼,白纸黑字,全是一条条早已安好的铮铮“真相”,她痛苦的呢喃:“不……不对……”
男人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顿时干涸枯燥的嘴唇冒出血迹,男人粗鲁得一把抓过她的手直直往供词上摁。柳依依饶是再挣扎也于事无补。
看着白纸黑字上鲜红的指印,男人露出得逞而得意的笑。
“罪女柳依依,犯下滔滔罪行,已认罪画押,明日午时于刑场绞刑处死!”
处死……就这么快定了她的罪了?
柳依依意识骤然清醒,谋害史官摧毁史册,这是滔天大罪,背后之人铤而走险也要对兰台动手,只怕背后的利弊比想象的还要渗人。
事实已然发生,而真相在所有人眼里并不重要,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看起来合理无疑的罪人来背负这一切。
柳依依身为老太史公贴身研磨侍女,还有进入书房的权利,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凛风咆啸,铁门哐当一声被紧锁,被狱役连拖带拽扔进满是腥气恶臭的牢房之后,两人便拍了拍手,急忙退出去,走时还不忘呸了口痰鄙夷,“真晦气!”
柳依依已无暇置理,脑袋开始混混沌沌,四肢早已失去知觉,微微蜷下手指,便扯得全身剧痛。
凛冬已至,大雪纷飞。黑鸦鸦的冬夜里阴暗腐朽的诏狱时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夜深时分。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狱卒面色难看,朝面前的男人低呵道。
“我有话问她。”来人不温不恼,自袖中拿出一道手令。
“这……”狱卒面色吞吐,既然这男子有手令他便不能阻拦,可这死囚乃是钦差要犯,若是出了差错,他一个小小狱卒,担不起这个责。
见狱卒吞吞吐吐面色为难,男子温和一笑,道:“手令在此,尔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