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有一条河,在城东与拘囿村的交界处,阿三家住在离日月河很近,就在河水中上游边难以漫过的小土堆上建了一间木屋,平常偶尔过来垂钓。他精通工巧至极,偶尔也会砍来竹子和树木还有不知名的大叶子,编制各类手工艺品,拿去城里卖来得点钱补贴家用。
木屋建在高处,地势开阔没有遮挡,整个村落基本都在他的视野中,他最眼红羡慕的就是建在对面的府邸,府邸装潢十分阔气,他时不时看到一个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进入宅院,一看便是有钱有势之人建造的金屋藏娇之处,阿三每天瞧个热闹。
前几日妻子又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他大吵一架。这几日便惯常带上包袱歇在这小木屋躲个清净。可是这几天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都奇怪的很。比如,昨日早上,公鸡还没叫,宅院就传来动静,不知从哪变出一大帮子身着短装下人仆从服的人举着火把,每个屋子都一门一户的在搜查。
难道是进贼了?阿三有点闲,便搬了一张自己做的木凳堂而皇之的观察了起来。果不其然,就见到三个贼人,竟然还有一个女子!世风日下,当贼子穿着都能如此富华讲究,还能拖家带口,手法也如此生疏,一看平时不研习,看他这做光明正大的样子,做贼技术与意识一点都不精进。阿三越看越气,恨不得上去指点三人,当一男一女爬墙入院时,他一脸的果然不出我所料,刚打算收起板凳回木屋安置歇息,竟然被那小子逃出来了,果然是自己小看他了,还是有两下子的。刚逃出来果然小心谨慎了很多,猫着身子匍匐前进,阿三感叹了一句,人果然还是在失败中成长啊!眼看二位新手贼子的情形陷入了瓶颈期,一动不动,趁着这半响功夫,阿三回去拿了今天猎捕的兔子,打算生把火出来烤肉打打牙祭,火刚点好,抬头一看,宅院中竟然空无一人,他看到地上有两个影子。
马车四稳八平的慢慢行驶着,拉车的是一匹毛发发亮,威猛健壮的军用黑马,天空已然开始泛白。车里的少年人攒眉蹙额,虽然昨夜救出了将军府吴小姐,陈浮楠心里知道事情全然未结束,这个彷佛被人刻意安排好的结局落尾的仓促,疑点实在太多,后面有一只大手,这只手的主人给她看了一场粗糙而又嚣张的话本戏。
两日都在外奔波,昨夜觉短梦多,陈浮楠有点吃不消,点卯的时候陈浮楠还心不在焉,一早孙少卿又开始他的小集议,大理寺中,寺丞六人,寺正二人才有资格参与。说是大家都聚在一块讨论案件,集思广益,其实也就是孙少卿一个人的表演,再加上其余几人的吹捧,这就是孙少卿来点卯的动力。陈浮楠一副死鱼眼的样子看着他仰首伸眉的当众放屁,奇怪的是坐在旁边的右寺正竟然不似往常那样发挥其对上司的三寸之舌的马屁功力,顺带着添加点对她的夹枪带棒,看上去竟然也十分的心绪不宁,脸色紧绷。这异样引起了孙少卿的频频眼神暗示与不满,但勾起了陈浮楠十分的求知欲。
陈浮楠散会后没有和往常一样全身心投入案卷阁,饶了个弯去找了岑淮孖。
“所以说,你昨日啥也没看着?”陈浮楠一脸失落。
“大人啊,院子那么大,你们进去后冒出来那么多人,我当时提心吊胆的,俩只眼睛只能盯着你们,哪有心思观察其他人哦!再说,这个案子不是完结了吗,嫌犯已经自首了,再过几天,您就可以去给他过头七了。”岑淮孖呆滞的脸上一脸委屈。
“是啊,冤枉牺牲了一个普通人,普天同庆啊!”陈浮楠一脸嘲讽道。
岑淮孖奇怪道:“听大人的意思,凶手不是他?可听陈兄说,昨日他被关押就是因为苏四里畏罪自杀,当时被人举证说那日他去过,所以才被关押,事后在苏四里的房中搜找到了张春娇小姐的物件,更别提还有他的书童作为人证,人证物证确凿。再说昨天大人您就在案发现场,苏公子三个字我都听清了,大人,您离得可比我近得多。”
“他作为犯人根本值不起推敲,我来问与你几个疑点?”
“请说。”
“如果凶手是苏四里的话那他就是又聪明又蠢笨。前日我去他屋子审问,没有漏一丝马脚,说明此人作案十分心狠手辣,胆大心细。再者,苏四里哪来的这么多银两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府?他的作案时间与动机根本对不上?张慧荣口中救她的的红衣女子在哪里?那奇怪的凶器在哪里?”
岑淮孖愣了一会神,木木的吐出一句:“大人,您每天都要思考这么多问题?”
陈浮楠没回答,只自顾自说道:“此事还未完案。今天我会继续去查。”
“可是,犯人已死,此事已经调到刑部,我们已经无权干预了。”岑淮孖说道。
马车到达将军府大宅的时候,整个宅子都充斥着骚动不安的气息,陈浮楠立即被门房引进了吴将军的书房。说是书房,里面就是一张书案,和形孤影只的一本书。陈浮楠定睛一看-《厚德院秘事》,厚德院是辞官隐退的谢阁老之前居住办公的宅院。
“此事本来以为没有生机,来,陈贤弟请上坐,改日得清陈贤弟凡楼一聚,随便点。你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也相当于救了我夫人的命,你就是我吴家的救命恩人,以后把将军府当成自己家,别和大哥我客气。“注意到陈浮楠看书的目光,吴将军解释道:”这也不知道谁给塞的,门房说收到一个包裹,传了进来。前几日因为照儿,也没心思理会此事,都是不打紧的事。”
陈浮楠点点头,将军府小姐找回,婚事又可以继续,本是应该披红挂彩,花攒锦簇。适才进府的时候她注意到下人们的气氛很是压抑,脚步十分紧张。宅院中灯火通明,亮的不像黑夜,走进来后十分灼热。吴将军也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他屏退左右,给自己添茶倒水的时候竟然给水溢出来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