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那一刻…我是真的有点害怕。
“老沐…你没事吧?”
再看小悯,她怔在原地,不敢置信地问:
“什么?!”
沐云城转向了她,我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只看见小悯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一切的事情,都是从你来到这个学校才开始的。”— 他冷冰冰地说。—“在发现贺小海失踪之前,我还想不明白你的动机,你不像是毫无理由就会杀人的恶魔。但是,有了贺小海这个受害者,我就都明白了。一切是如此的简单,你的初衷,应该不过是用几张狼人牌制造一个恶作剧,吓一吓这个学校的学生吧。可是当你的行为被发现时,你就走上了杀人灭口的路。
第一张狼人牌,是你在厨房的切菜台上发现的,当时在场的还有陈哲与贺小海。你亲口告诉过我,当时谁站在什么地方,你是第一个走进厨房的,贺小海一直跟着你,陈哲在最后。关于这张狼人牌是怎么出现的,大家推出了很多猜测,却唯独没有人想到一种最简单的可能性。那就是,那张牌就是你放在那里的,然后你自己假装第一个发现。其他人在你身后,何况你并没有马上点灯,完全有能力做到。
但是那天,你并没有想到贺小海会一直跟着你,他就站在你身后,也许他看到了什么,也许只是猜到了什么。正因如此,他才会比所有人都害怕。当时,他没有说,也没有人在意他,但是你不能允许他泄露任何一点信息。刚刚经历过一场心理测验的你,绝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再次面临学校的问责,甚至是更严重的处罚。你也非常清楚,那将是什么样的处罚。所以当天晚上,你就把贺小海约了出来,我不清楚你的方式,但我能想象你做这种事情。也许开始你也并没有杀人的打算,但最后的结果是,你杀了他,而这一切,却不巧被郭文洁目睹了。”
—“你疯了!”— 我失声叫道,可是他根本没有理我。
—“昨天晚上,秦桑当着你和我的面,说郭文洁直到前一天晚上还一切正常,你记得吧?”— 他继续对小悯说。—“她没有说早上,或者上午,或者失踪当天,而是前一天晚上。郭文洁是下午失踪的,但是前一天晚上,她就决定回宿舍过夜。我想就是在那时,她目睹了你杀害贺小海的过程。她很害怕,秦桑说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就一直心不在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没有看清是谁,或者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才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你发现了她,所以你不得不把她也杀了灭口。根据陈哲的反映,你根本没有绘画的天赋,但是我们忽略了,没有绘画的天赋…不等于你同样没有雕塑的天赋。”
—“什么?”— 简直是越来越离谱了,我都听不下去。—“你想说…小悯把郭文洁装进了雕塑?!拜托,她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好不好,郭文洁是三点之后失踪的,小悯那天有心理辅导,之后就一直跟我在一起了!”
—“我也曾经是这么想的。”— 他苦笑道。—“但事实是,她根本不需要很多时间,也不可能当时在人来人往的艺术馆藏尸。她只需要杀了郭文洁,把尸体临时藏起来,然后和你一起行动,以制造不在场证明。当时,还没有人找郭文洁,发现她失踪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以小悯的本事,她完全可以像后来那次一样,留下那扇窗户,晚上爬树潜进艺术馆完成雕塑。你能做到,她当然也能。学生们做的石膏雕像都很粗糙,只要她足够熟练,完全可以用那一晚上的时间仿制几个,把尸体藏在里面。”
小悯忽然笑了:
“我在艺术馆遇到你的那天晚上,你说过,凶手是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沐云城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远方。
“当时,我真的没有怀疑你,甚至确信你不是凶手。就连你试图栽赃给宋洋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你。我甚至一度以为,把牙齿藏进雕塑的人就是凶手,但是你主动提到那个苏格拉底的头像可能是宋洋做的,反而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什么?!”— 我已经彻底听不懂了。—“你不会是想说,这个头像…跟案子无关吧?!”
他转过了脸,神色宛如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波澜:
“那个头像是宋洋做的。离开班级,不等于他的作品不能参加展览。但是宋洋不可能作案了。”
“为什么?”— 我还死死抓着这种可能,说真的,如果谁告诉我宋洋干的,我还真信。
“因为,他已经被调到了特别看护区。”— 老沐漠然回答道,我瞬间傻眼。
小悯显然也没想到,惊疑地抬起了眉毛。
而沐云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淡淡道:
“当你开始诱导我去怀疑宋洋的时候,已经很明显了,但我仍然没有往那里想。真正怀疑你,是从第二张狼人牌开始的。
你放第二张狼人牌的目的是什么?是引开怀疑,制造凶手另有他人的假象?还是只想继续制造恐慌?我不知道,但当你像是突然想起来,回到浴室发现那张狼人牌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我刚回来时,浴室里还没有这张狼人牌,陈哲说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进来过,是不成立的。之后,就只有你一个人进入过浴室。你完全有机会放下那张卡牌,再带着陈哲一起发现,也只有这个推测,是最经得起推敲的。
当然,我们还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在我睡着的时候进来放了那张狼人牌,但是这种行为完全不合理。我如果睡得那么沉,犯人完全可以趁机把我杀了。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是你。只是当时我不明白你的动机,我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但事实就是,不论多么残忍,真相就是真相。”
他又闭上了眼睛,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这家伙这两天的种种古怪的行为,居然都是来源于此。
“你听着,老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你是错的,”—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服他,如果他一直这么偏执下去怎么办?—“小悯绝对不是那种人,你信我,绝对不是她!”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又凄然一笑。—“事到如今,我想不明白的,也只有这些了。小悯,我知道了你杀人的动机,但我想不明白你做另一些事情的动机。比如…你会为唐乐乐出头。你会在乎陈哲的安危,一直以来,你都真心把他当做朋友。甚至…你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 他顿了顿,语气变了,仿佛有几分恳切: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小悯站在夕阳的余晖中,我清楚地看见了她的神情,没有愤怒,没有泪水,只有一种宛如遭到背叛一般的荒凉与悲哀。
“沐云城,”— 她低声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别理他,这家伙估计是发烧,烧糊涂了!”— 我急忙打岔,使劲晃了晃老沐的肩膀。—“不是,那今天的事你又怎么解释?孙佳月被杀的时候小悯和我们在一起,你居然还能怀疑她?”
“我刚才来这里就是为了验证这件事情。”— 沐云城淡淡地说道。—“正是她的欲盖弥彰,让我彻底没有了任何疑虑。你还记得那间琴房里的挂钟吗?”
“记得,时间被调慢了,那又怎样?秦桑是按照那个时间去的别墅,而两点十五小悯就在琴房!”
“不,我是说挂钟本身,它长什么样子,挂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他回头看着我,眼神异常坚定。—“那个挂钟就在门的左边,位置很低,以她的身高,一伸手也能够到。更何况,只是把分针从四推到三。这就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时间根本不是凶手留下纸条时调慢的,而是就在我们进入琴房的那一刻。我第一时间去查看谱架上的乐谱,而你一心都在秦桑的小提琴上。那个小孩根本没有进入琴房。那个挂钟没有玻璃罩,调一下分针,只是一瞬间的事,就这样,小悯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 我被他说得晕头转向,总之我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我明白了。”— 小悯居然笑了。—“他的意思是,秦桑看到纸条的时候,挂钟的时间还是正常的,所以她两点十五就到了别墅,而我们进入琴房的时候已经两点二十了。按照老沐的推理,我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时针往后调了五分钟,这样等我们赶到别墅时,看到尸体就以为凶杀案是刚刚发生的。而事实上,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前了。”
“陈哲,小悯并不是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的。”— 老沐轻轻地说。—“其实从别墅到艺术馆,跑过来的话只需要两分钟。昨天秦桑讲起郭文洁失踪前的情况时,你不在场,但我当时就明白了,下一个被灭口的一定是她。只是凶手没有想到,孙佳月比秦桑先到了别墅,也许就是一分钟之差吧。那种情形,她也不可能看表,在没看见脸的情况下,就把孙佳月当成秦桑误杀了。
原本,我是不会想到这一层的,但是她自己提到了时间被调慢的事情。也正是这种欲盖弥彰,让我彻底确定了她就是凶手。”
“老沐,你绝对疯了。”— 我看他牛角尖越钻越深,不由得感到了绝望。—“你说的可能都对,除了小悯是凶手这一点。这绝不可能,我告诉你,就算有再多的证据指向她,这里面也一定有误会,小悯不可能杀人。”
“小哲,”— 我忽然听到了小悯的声音。—“其实他的推理很精彩,难得你还相信我。”
“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我差点嚎叫起来。
“确实很精彩。”— 小悯的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与凄凉。—“如果他说的不是我,我可能已经信了。”
“小悯。”— 这一次,沐云城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还不承认吗?”
这一次,小悯也没有退缩,用同样镇定的眼神看着他。
“沐云城,”—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你是把我想得有多蠢?
把狼人牌放在你的浴室里,甚至都不知道你服了那么多感冒药,而如果不是你的那些感冒药,我就是唯一的嫌疑人。用陈哲的名义约秦桑,其实完全不能确定她会来,还不如用我自己的名义。秦桑对我的信任,明显比对一个男生要多,而且留下我自己的名字,反而我的嫌疑会更小。
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只要你平时对周围的细节多观察一些,你就会知道,这个不在场证明是不成立的。在艺术馆,借任何教室或者琴房的钥匙都需要登记,并写下时间,那个小男孩在登记的时候一定写了当时真正的时间,检查一下就知道了。我根本没必要冒险调那个时钟,那个时钟被调慢的唯一理由,就是让秦桑不能两点十五准时到别墅。因为两点十五的时候,有很大的概率碰上张子峰或者乐乐的心理导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沐云城平静地说。—“你为什么要撒谎?”
“撒谎?”— 小悯不解地抬了抬眉毛。
“你没有去宿舍厨房,谁也不知道你之前在哪里。”— 老沐笃定地答道。—“如果你只是去宿舍做饭,没必要一下课就先走,完全可以告诉陈哲。雕塑课是在两点半,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做完饭去敲了我的房门,却没人回应…正常的情况下,你是不可能直接来艺术馆上课的,而是一定会想办法打开房门。”
“老沐,”— 小悯看他的眼神只剩下了蔑视。—“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