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自己说过,平时白天你是不会锁门的。就算昨天发生了那种事,以你的好强,只要你在房间,就一定不会锁门。我猜,你甚至巴不得凶手出现吧?我去敲门的时候,没有得到回应,就试了一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所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在里面。
至于之前,”— 她悲凉地笑了。—“我是来报名雕塑班的。只有雕塑班的学生能拿到仓库的钥匙 ,但是我不想让小哲知道,不想让他跟着我接近危险。之前,你也不想把郭文洁可能被藏尸的地方告诉我们。我也一样,不想把自己的朋友拖入险境。”
“小悯,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 我连忙说,感觉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其实你说的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 小悯仰头叹息道。—“只是因为你认定了我是凶手,所以就努力想出了各种各样的解释,来强行说通这一切。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放置两张狼人牌的机会,也有机会杀死贺小海和郭文洁。甚至,有机会杀死孙佳月。”
“不是我努力想出各种解释,而是在我得出结论后,曾无数次地想过从第一张狼人牌被发现开始的每一个事件,结果却发现,每一次,你都有犯案的可能。”— 老沐的语气中,似乎也流淌出了几分悲哀。
“我不否认。”— 此刻的小悯,显得很平静。—“但是你说的,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另一个版本的可能吧。”
我睁大了眼睛,隐隐感觉山雨欲来,只见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埃拉托的雕像下说道:
“第一张狼人牌被发现,我们提取了指纹,证明了不是当天晚上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做的。恰恰是那天晚上,别墅的门被锁了,而拥有钥匙的,除了里面的人,就只有你了。那天,大家都在客厅玩扑克,只有贺小海没有参与,没有人注意他在做什么,也许他曾从客厅出去过,也许他听到了一些声音,也许,他看见了你。但因为你是麒麟班的学生,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那张狼人牌被发现,他才感到了害怕。而你自然也看见了他,所以当天晚上,就杀了他灭口。”
我差点没从台阶上翻下去,双手抱住头:
“不是吧,小悯,你也要这样吗?!”
她没有理我,继续说:
“郭文洁大概是因为目睹贺小海被杀,才被灭口的。而昨天,当秦桑说出她那天晚上回宿舍过夜的事情后,你就对秦桑也动了杀心。不过在此之前,还有那张白狼王的事情。看到那张牌被放在浴室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我知道那张牌不是我放的,陈哲说的复制钥匙的事情也不切实际,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你了。
但我没有把你想得那么蠢,所以很快推翻了这个念头。我觉得你不可能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在自己的浴室里放一张狼人牌来陷害别人,只要想一想,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假如这是个反套路呢?
用最明显的方式栽赃自己,让人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制造出有别人在栽赃你的假象。当然,只是为了利用狼人牌的事情,来降低你在杀人案中的嫌疑。毕竟,我们在潜意识中已经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这样的环中环,对得起你沐云城的智商。”
“不可能的。”— 我感觉我都快变成复读机了,一直在重复这几个字。—“你想得也太复杂了,谁做的都不可能是老沐做的!”
“我也说过,我不想怀疑你。”— 小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凝视着老沐。—“当我看到那盒感冒药少了那么多的时候,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我宁愿你说的那一种可能才是真的。所以我决定留下来观察你,看你到底是真的处于那些药的作用下,还是装给我们看的。”
不是吧,原来是为了这个?!
“然后呢?”— 老沐漫不经心地问,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他竟然有些脸红了。
小悯并没有回答,只是说:
“昨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想了很多。我必须承认,你有犯案的可能。你不信任我,我能理解,我也不信任你。唯一的区别是,我选择了不去考虑你是凶手的那种可能。我会尽一切努力去寻找另外的解释,并先去验证其它的推测。不到真的没有任何其它可能的那一步,我是不会相信,更不会指认你就是凶手的。”
“小悯,”— 我真是拿他们无可奈何。—“你放心吧,真的不可能是他,至少今天的案子可以证明了吧?”
“你这么认为?”— 小悯突然说,似笑非笑。—“陈哲,我在走廊看到你们的时候,你还一直在大口喘气,你们是跑过来的吗?”
“你还问呢,这家伙一听说你不见了,从宿舍一路狂奔到艺术馆!”— 我话刚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现在我算知道了,老沐疯狂地找小悯,根本不是为她担心,而是因为怀疑她。
“所以,你们是一直在一起吗?”— 小悯又问道。
“什么意思?”— 我被他们整得脑袋里嗡嗡响,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
“我们从艺术馆跑到别墅,才这么短的距离,半路上,你已经落下了将近二十米。”— 小悯的语气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嘲笑。—“这还是在你拼尽了全力的情况下,能力可想而知!从宿舍到艺术馆那么远,你敢说你能跟得上他?等你到艺术馆的时候,他早就到了吧!”
“有道理。”— 老沐忽然凄凉一笑。—“而且我之前就告诉了陈哲,我要去艺术馆。”
“那又怎么样!”— 我真的都抓狂了。—“你是说,他把我甩开,跑到别墅杀了孙佳月,然后又跑到艺术馆等我?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我又没说我怀疑他。”— 小悯回怼道。—“只是想让你们看看,如果认定了一个人是凶手,任何漏洞都可以强行说通。怎么样,”— 她转向老沐,挑衅似的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是让陈哲来评理,看谁的推理更胜一筹,还是打一架?”
我没听错吧,还打一架?!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我终于忍不住了,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怒火,突然就爆发了。—“好玩吗?孙佳月都死了,贺小海和郭文洁还没找到,真凶是谁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们居然在这里互相诬陷?!有那个脑子,不去找真凶?我真的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
“或许,是真的没有吧。”— 老沐靠在墨尔波墨涅身上,闭着眼睛叹息道。—“我才发现,我这一番自以为是的推理,竟是如此可笑。我只看到了一种可能性,就认定这是唯一正确的可能。事实上,没有任何依据。”
“行了行了,就当刚才什么也没说,行不行?”—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用生命发誓,你们两个都不是凶手,不是老沐,也不是小悯!你们互相不了解,我了解!这回总可以了吧?”
小悯在一旁轻笑了一声,仿佛是在笑我。
“小哲,你真的是个宝藏。”— 她看着远方说,我一时竟不知她是认真的还是又在损我。
“行了,我说我们回去吧?那个,就当刚才… 哎,对了,老沐,你也搬过来跟大家一起住吧?”— 我为了缓解气氛,赶紧转移了个话题。
“我?”— 老沐不禁怔了一怔。
“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但是真的,这个时期…”— 我是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但总觉得全班同学团结在一起更好。—“你在,大家也更踏实。”
“大家不会欢迎的吧。”— 老沐心不在焉地说,貌似还在想刚才的一切。
“怎么不欢迎,他们都吓死了!”— 我也是口不择言,眼看他口气似乎松动了,急忙再加一把劲。—“那个,让子峰跟林昊住一间,你来跟我住,这样可以吧?”
“好吧。”— 没想到老沐真的答应了,我激动得差点抱住他。—“我明天就搬过来。”
他看了看小悯,这时我也不敢说话,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小悯…”
“没事。”— 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谁知小悯一下子就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我不恨你。你怀疑我,其实也很正常。”
我怎么越听越怕,这还不如来两个巴掌呢,起码之后就没事了。
我又看了看老沐,这家伙是真不会道歉,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我曾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够轻易解开这个案子。”— 他低声说。—“结果看来,我除了自负,什么也没有。”
“你也不用这么想。”— 小悯说,语调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你还是有推理能力的。只不过…”
我满心期盼她再讲一个有关水灾和猪的笑话,这样我才敢肯定她真的消气了。
“有些事情,你只要问一句,可以避免很多歧途。”— 她跳下了回廊,头也不回地说:
“宿舍厨房的冰箱里有一锅冰梨粥,你不想喝,就给小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