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费闻昭在原地笑意盈满眼睛,帮她装起几件衣服。
“出发。”
棠家在文城边上的一个小镇,开车要两三个小时。马路被雨水淋湿,车窗的雨水散开,堆积,滑下,在玻璃上起了淡雾。
外面模糊不清,车里放着梁博的《日落大道》,鼓点震动,别有风味。
棠鸢在车上昏昏欲睡。
“是几岁来棠家的?”
“五岁?记不太清了。”
“为什么不和舅舅一起生活?”
棠鸢睁开眼睛,看面前的车流:“他不要我,他说这是我父母的意思。”
“你父母认识养父?”
“应该是的,或许还是很信任的人吧。我舅舅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带我生活,他喜欢旅游,我不可能居无定所,毕竟要上学。”棠鸢想着当年的事情,神色黯淡不明,此刻却发现记忆稀薄。
“关于你父母,还知道其他的事吗?”费闻昭淡淡地问,尽量显得不刻意。
“怎么了学长?需要这些信息吗?”
“没,”费闻昭轻咳一声,看向远处,“是我想知道。”
“喔,再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太多的事情了,我也很想知道。”她眼眸暗下,“我想知道的更多,他们还在吗,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一定是棠家?”
费闻昭感知到棠鸢的情绪低落,便没有再问。
大学时,她明媚朝气,有散不尽的甜意,吸引他靠近。他总以为,棠鸢的治愈感来自她的家庭,却不想来自她的伪装。
复杂的心情流过心田。
“你想好怎么对他们说了吗?”
“没什么好说的,拿到房产证,我们就走。”棠鸢不想装了。
“学长,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假?”她苦笑,脸上神色平静,语气自嘲。辛辛苦苦地搭建起来对生活的热情,这样被人亲手浇灭,她不甘心。
“我说过了,你做得很好。”他的语气不假思索。
“学长,虽然有点俗,但还是想谢谢你鼓励我。”
谢谢你还让我在覆灭里感受到一点光亮。
“用行动来感谢。”
“可以呀。”
想到她之前欠的情债,她又抿了抿嘴,好家伙,这下子又把自己兜进去了。债越攒越多,怎么一次性还完啊?
“不急,慢慢还。”费闻昭像是听到沉默中她的心声。
车开到棠家门前,是独栋自建房,有一个不大的院落,稀疏地摆着几盆花,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在雨天里蔫着。
真的到了这种时刻,棠鸢心里有些忐忑。不是怕关系闹僵,是怕他们的态度。
费闻昭伸出手臂,轻轻揽了下棠鸢的肩膀,将她靠近自己身旁,让她心里镇定。
棠鸢移开眼神点了点头。
棠爸开的门,很久没有见到他,棠鸢没能叫出“爸”来。棠正军头发白了许多,额头皱纹横生,看到来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鸢儿,这件事是你妈的错,我阻止不了她啊,你知道吗,我也不想这样。”棠正军皱着眉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棠鸢和费闻昭坐在客厅的木椅上,偶尔环顾四周,看棠正军演戏。
“棠铮呢?”
“小铮啊,他去文城打工了。”
“文妈又去哪了?”
“她,她,”棠正军开始支吾,“哦她啊,应该是买菜去了吧。”
费闻昭扫了一眼餐桌上的单人份残羹剩饭,看向棠鸢。
“这次我是来要回房产证,我已经查过了,那所房子在我的名下,我现在成年了,拥有房屋的所有权。”棠鸢声音冷静,语气生硬,“也请您告诉文妈,不想被起诉,请把房子还给我。我不想让我们在法庭相见。”
“哦哦。”棠正军只是敷衍着点头,“回来你和你妈说。”
棠鸢被他这完全担当不起的样子给气到,从小到大,棠正军都被文敏捏在手里,大小事都没有自己决定的权利,在家伏低做小,除了在文敏骂他不该把棠鸢抱回来时,他才会反击两句。
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就像棠鸢现在一样。
“给我文妈的手机号。”
“鸢儿,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棠正军的演技拙劣,棠鸢受不了了,她眼周愠怒,捏紧手指,提高音量:“别装了,她不在家!”
“她……”
“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她进城了。”棠正军皱着眉,话音很低。
“去文城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鸢儿。”棠正军口不择言。
棠鸢冷冷地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房产证呢?你不会要说她带走了吧?”
“我真不知道,鸢儿你先坐下。”
费闻昭看棠鸢情绪激动,站起身来扶她肩膀,他感受到棠鸢的颤抖。
“请您转告文女士,她很快就会收到法院传票。”费闻昭语气更加冷洌。
说完,他拍了拍棠鸢的后背,见棠鸢僵在原地,他的手从身后滑下,浅浅握住棠鸢冰凉的手,手指用了几分力,棠鸢才收回眼神。
她蹙着眉眼角发红,对上费闻昭的眼睛。
“走吧棠鸢。”
棠正军只是站在门口,望着他们上车,没有说话。
棠鸢走过小院,这座她长大的院落,那么熟悉,这次她只是朝前走,甚至没有回头。
费闻昭打了一把伞,步伐坚定地走在她身侧。
刚上车,棠鸢的手机震动,是房产中介打来的——
“棠小姐哦,不好意思呢,不能带你去看房了,你看上的那座房子已经卖出去了,您看还有需要我可以再推荐的……”
棠鸢睁大杏眼,满脸难以置信,拿着手机的手僵在耳边:她的房子,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