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苏背着分量不轻的包袱从围墙外边的大树上艰难地爬下,落地时几乎扭到了脚。
她不敢停歇,一方面是不知道更夫或是巡逻队何时会绕到这边,晚一分钟离开都会增加发生危险的可能性。
此外,墙内的男人未必不会追出来。
她虽拿了那人的东西并以霍乱后宫为由要挟,但也仅在对方是个君子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倘若对方现在反应过来追上她,未必不能直接取她性命。
若是她死在这里,小蓝也必受牵连。
薛苏几乎是提着耳朵,想要细细地听听院内是否有动静,又不敢多留,只能草草揉了揉脚踝,急匆匆地原路返回。
路上她一边注意记下沿途的景象或院落名字,一边仔细辨别周围的声音,唯恐自己撞上人。
好在这一路有惊无险,她虽走岔了两次,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冷宫。
薛苏重新爬上冷宫外的桃树,从枝干勉强荡到宫墙上骑稳,往墙里斜着身子叫小蓝:“蓝!抬头!”
小蓝正在下面院里焦急地转着圈,听了她的声音无比激动地仰起头来,惊声叫出来:“小姐!”
“嘘。”薛苏连忙打断她,顺便解下自己身上的包裹,找着合适的角度准备扔给她:“接着,别弄掉了!”
她将包裹扔向小蓝的方向,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把红薯摔坏了。
好在小蓝虽然看起来瘦弱,但确实有些力气,趔趄着堪堪接住了包袱。
她将包袱轻轻放到地下,然后快速跑到墙角的砖台上,张开手臂朝薛苏开口:“小姐,您快下来,小蓝接着您!”
薛苏估计了一下高度,稳了稳心神后翻身从墙上慢慢往墙内挪,逐渐变成只靠两条手臂挂在墙上的姿势。
小蓝上前抱住她的腿,她顺势松手从墙上下来,又使力往前倾去,防止两个人一起从砖台上摔下去。
等到薛苏安稳落地,小蓝这才激动地抱住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您终于回来了!我快要吓死了!”
薛苏这一趟用时很长,小蓝担心也是正常的。
薛苏回抱住她,伸手给她捋顺了下头发,嘴上安慰:“小蓝不怕,我这不是没事么?”
接着她又牵着小蓝下了台子往地上的包袱处走过去,边走边逗她:“你猜猜,你家小姐给你带回来什么好东西了?”
小蓝被她温暖的手触碰着,终于是从惊惧中回过神来。
开口还带着点鼻音,小蓝顺着她问道:“我拎着很沉,莫不是些红薯白薯?”
“小蓝可真聪明。”薛苏打开包裹,将红薯和芹菜根一一摆开,献宝一样地展示给小蓝。
“除了这些,还有一样。你猜猜?”薛苏又接着问。
小蓝想了想,开口回她:“不知道啊,莫非您藏在身上了?”
薛苏趁她不备,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快速地伸向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小块圆圆的糕饼塞进她嘴里。
久违的甜味在小蓝的嘴中化开,薛苏把放在她眼睛上的手拿下来,眼睛弯弯地看着她。
小蓝嘴里嚼着糕点,眼睛里已经滚出大颗的泪珠。
她扑上来抱住薛苏,瘦小的身体几乎挂在薛苏身上,口齿不清地嗫喏着:“呜呜,小姐您真好。”
薛苏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只等她嚼完咽下去才开口:“我在厨房吃过了,不能拿走太多,怕引人注意,所以只能带一块给你尝尝。”
“吃完了么?这芹菜根要趁新鲜的时候尽快种上,否则就活不了了。”
小蓝应了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薛苏一起起身准备去了。
。
薛苏在尚膳监挑选要带走的东西时,还是经过了一番考量的。
首先,成品不能大量带走,否则很有可能在她还没回到冷宫的时候就被御厨发现,一旦皇宫戒严,她几乎没有偷偷溜回冷宫的可能。
稀有的贵价食材也不方便拿,一旦有亏空恐怕会引起追查。
对于她来说,最好的选择是量大常见,又能相对长期存放的东西,最好拿回来之后还能种在地里,保证她们能有源源不断的食物供应。
遵循着这样的思路,薛苏最终选定了红薯。
装了一些后,基于防止牙龈出血的角度她还想再打包一些绿色蔬菜,但当她看到地上撮箕里有刚切下来的新鲜的芹菜根时,她改变了主意。
夏天蔬菜存放的时间太短,与其拿菜回来只能吃一两天,不如拿菜根,既不占地方,又能自己在院子里种植。
临走时,她又在门口的簸箕中看到了干豆子。
黄豆绿豆可以生豆芽,用时短产量高,原本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生豆芽需要有孔洞的容器和纱布等,冷宫条件有限,现阶段很难备齐。
倒不如用豌豆来生豌豆苗,虽然长得慢些,但种一次可以吃两三茬,成功率也极高。
听薛苏讲述完挑选食材的心路历程,小蓝眼中的崇拜之情几乎有了实质,在月光明晃晃照过来的时候,飞出来环绕住了满身疲惫的薛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