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谕:二皇子稽颂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以权谋私,祸乱朝纲,罚至封地,永不得入京;骠骑大将军伏北终,结党懈职,朋党比周,勾结外派,现褫夺兵权,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念其昔日战功卓著,免其死刑,终身流放,其子,伏咺,流二千里,充奴。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今日该是二弟离京的日子吧。”中城街旁的酒楼中正坐着两个男子,一个身着白蓝渐变长袍,底端绣着几只仙鹤,银色发冠高高竖起,眉形锋利,薄唇微动,正靠在窗边,看着城门口,同身旁另一人说道。
“正是,二皇子往后不得入京,朋党皆折,大势已去。”
“谋叛之罪,竟只是罚往封地。”
“或是明贵妃之故。”
“稽颂去封地,明宜那个女人仅是入了冷宫,这样看来,反倒是伏家栽了个大跟头。”
“二皇子把伏家拉出来当垫背的,圣上看着二皇子把伏家拉出来却视而不见,圣上要保二皇子的命,但如此一来,各世家看见了伏家的下场,谁还敢站在二皇子一边,二皇子难再起势。”
“罢了,虽说往后不得入京,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元钰,派人看着他。”
“是,太子殿下。”坐在桌子另一头的是个穿着深蓝窄袍的男子,交叉的衣领和下摆处绣着金丝纹样,他束着深色的发冠,腰间别着一枚精致的玉佩,鼻梁高挺,本该显得凌厉的眉眼却有着一副长睫毛,倒也冲淡了一丝他眼神中的厉色,他的银色臂缚在太阳下有些亮眼。
入了夜,陵国公府归于安宁,一轮弯月映在书房前的鱼塘中,衬得水面粼粼。
元钰一人站在池边思索着近日发生的事,伏家一直是二皇子一党,皇帝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此次私通外敌的事如此直接被捅到皇帝面前,恐怕也不会处置的如此快。
关于这私通外敌,且先不说稽颂有没有那个心,可这朝中众人皆知,伏北终是绝不会叛国的,伏家祖祖辈辈皆为良将,世代镇守北境,浴血沙场。
伏北终回皇城后,他那个儿子伏咺也仍留守在北境,且皇帝已有将其女伏梨嫁予太子之意,倒是稽颂,背地里用心不良。
“世子,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元小町看着自家世子沉思的模样说道,他是国公府的小厮,自小跟着元钰。
今日下午世子自外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晚膳也用得不多,直到入夜又在这池边站着,时而眉头紧锁,看来很是烦忧。
元钰眉头松开,深叹了口气,他摆了摆手:“今日有些思虑过多,怕是难以入眠了,你拿些吃食到我书房吧。”
晚膳用得不多,到这会觉得肚子里空空的。
元小町听后便笑:“世子原是饿了啊,不若来些春饼,玉带羹吧。”
“也好。”元钰话音刚落,那边就跑走了,元钰看着他的背影,才从忧思中放松下来。
次日上朝时,皇帝因着先前的事也没什么精神,匆匆说了几句话,留下太子便退朝了。
两人一起走到御花园中,稽僩一步步跟在皇帝后侧:“僩儿,父皇如今岁数也慢慢大了,只盼着国泰民安,膝下儿女都能融洽。”
稽僩知道这是父皇在点他,于是垂眸说道:“儿臣明白,父皇要好好保重身体。”
皇帝点点头,又说到稽颂,他一向最宠这个孩子:“颂儿此番为伏家拖累,是该吃个教训。”
稽僩面色不变,顺着父皇的意思说道:“二弟在封地自是日夜自省,儿臣知道父皇对二弟是既生气也是心疼的,只盼父皇能少些忧思。”
两人一来一回,不动声色地推拉着,皇帝朝后瞥了稽僩一眼,他不喜欢稽僩,多年来一直打压,这些年来,仿佛也渐渐地拿不住他。
无奈,皇帝转换话题:“僩儿说得是,你如今年岁不小,先前朕本欲将伏北终之女伏梨嫁予你,判罪之时,念她只是一闺阁女子,故她父兄之过并未多牵连于她,不过如今她身为罪臣之女,东宫她是入不得了。”
原先他想过让伏梨嫁到东宫,也当是让稽颂牵制住稽僩,彼时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如今,却不太合适了。
但其实这个想法,也只不过还在想法阶段。
稽僩对婚姻一事本就不太在乎,就算是伏梨到了东宫,也并不会牵制住他什么,所以此刻听到这话,更是没什么所谓,他淡淡道:“那儿臣便是与这伏家女儿没有缘分,父皇于她已是开恩了。”
皇帝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稽僩,又盯了鲤鱼池沉思片刻,便说:“你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午后,阳光照进伏家大院,一向轻松快意的院中却显得严肃又落寞,原本悦耳的鸟啼此刻也显得聒噪。
“如今伏家的现状,大家都看得见,现下想走的,到梨酥那里领了银子便可以归家,不必再留在伏家了。”伏家庭院里站满了家奴,庭院前站着一女子,她身着一身暖色坦领半臂襦裙,梳着双螺,站在那里,明明看起来难掩单薄,但她说出的每一句话,不知为何,像生了根,撑着这大院立在这皇城中。
她过去明艳,举手投足间尽显灵气,是伏家的最小的女儿,一夕之间,她瘦了不少,但却多了些刚毅。
她的面颊也有些清瘦,眼波流转间多了些忧愁。
她叫伏梨,伏北终的小女儿,伏咺的妹妹,出身武将之家,却生得娇气可人,大家都说伏家的女儿生得漂亮,是皇城最好看的女郎。
满院的下人都面面相觑,一开始还没人敢走,继而不到一炷香,几乎都走了,还剩下那么三四个不走的,伏梨便让他们下去了。
“梨酥,你若是想走的话,你只需跟我说一声,我也会给你银子让你走的。”伏梨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小丫头,梨酥原本不叫梨酥,这是她最初跟着伏梨的时候,伏梨给她起的名字。
“姑娘,梨酥永远都会陪着姑娘的!”说着眼眶竟又红起来。
伏梨连忙住嘴,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说:“莫哭了,这段时间已哭得够多了。”
父兄入狱的消息传来,伏梨的母亲夏氏便病倒了,白日里伏梨学着把府中事务处理地井井有条,照顾母亲,可一到晚上,她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