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伏梨对父兄朝中事务知之甚少,她虽知晓自己家中与二皇子走得近,但是她相信,她的父兄绝不会勾结外派,背叛家国。
父兄尚在狱中时,她也曾多方相求,曾经来往密切的友人都避而不见,而处决也来的比她想象的快。
判决诏书宣告的那天下了场大雨,那时,伏梨整个人都僵住了,觉得自己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场勾结外邦的谋逆案,从二皇子被告发,到判决,只用了两周不到的时间。
而伏北终被各方证据证明为主犯,到匆匆判决,不过四天,伏梨觉得这场案子也像一场大雨,来得又猛又烈,淋得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元钰,瞧好了!”只见稽僩说着话便拉开弓朝着远处的一只红狐射去:“把这红狐给世子带回去,这皮毛颜色好得很,送给陵国公夫人吧!”
元钰见状便伸手拦了下来:“我母亲倒是不急,不若殿下拿去送给皇后娘娘吧,眼下明贵妃在冷宫,殿下应该多去看望皇后娘娘。”
皇后从前只是一个普通受宠的妃子,是在稽僩及他外祖家的帮助下则登上了后位,当然,也不过是互相利用。
稽僩冷笑道:“只怕我们这位皇后娘娘是越来越瞧不上我了。”
本来皇后由稽僩扶持上后位,膝下也只有他一个皇子,自然美生不出别的心思,可是如今五皇子也挂名在皇后名下,她少不得心思活络起来。
元钰虽知道内情,却还是宽慰道:“若是没有殿下,她可成不了皇后。”
稽僩心里明白,但还是架不住朝堂局势多变,他忧思着说:“如今五弟也养在她名下了,她是生了旁的心思了。”
元钰听出了稽僩的话外音,但他一向沉稳,擅以大局为重:“二皇子刚出了此事,圣上此时正忌讳皇子间不睦...”
稽僩听得心烦,便打断了他:“你放心吧,我还没那么沉不住气。”说罢就唤人来拿了这红狐:“送去皇后娘娘宫中。”
二人牵着马往回走,元钰便提起:“听说前两天下了朝,圣上找殿下了?”
稽僩一边抚着马,答道:“嗯,说是伏家拖累了二弟,言语间多有不舍,我这个父皇啊,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跟我装糊涂呢!哦对了,父皇还提了伏梨。”
“圣心难测,不过圣上为何突然提到她,圣上对她有什么安排吗?”元钰说着便想起伏北终被审那段时间的一幕,那日大雨,他正入东宫,远远便见东宫门前跪着一抹纤细的身影,也不哭也不喊,跪得笔直。
后来经过元小町打听一番,他才知道那就是伏梨,皇城第一女郎的名声他听过的,只是那日匆匆一瞥,倒让他有了些印象。
“说到先前有意将她与我凑成一对呢,或许听说她为了伏北终来找我求过情,便来试我的意思。”二人牵着马走出猎场,“我同父皇说,我们没有缘分,不过想来父皇应该早就没那个想法了。”
元钰很清楚其中的利益牵扯,事已至此也只叹道:“当初伏家是二皇子党,陛下为了制衡殿下与二皇子才有此意的,如今确实是没有必要了。”
“正是如此,伏家有用时,她是筹码,伏家落败,她既然被网开一面,没有受到牵连,那就是可有可无了,对我们而言没什么用。”
元钰脑海中浮现那女子纤细的背影,最终也是摇了摇头。
日子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伏家没有再出什么大变故,只是家中银两大多充公,旧日那些铺子当日也一并抵了,只靠着夏氏娘家的旧庄子维持着日常的开支。
午后,梨酥在一边摇着蒲扇,伏梨躺在葡萄架下的软榻上:“这个月的银钱都发下去了吗?”
“都发过了,如今府中仆人不多,姑娘无需太忧心。”梨酥看着伏梨整日琢磨着府中琐事,觉得实在太多闷了,“明日便是中秋,入了夜河畔有灯会,姑娘可想出去逛一逛?”
伏梨看着那蒲扇一晃一晃,但也觉不出什么凉快来:“月圆之夜,明日定是家家团圆。”
“梨酥失言了。”如今老将军与大公子都被流放在外,她家姑娘白日面上不显,可梨酥知道她心里是很挂念的,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多嘴。
“这算什么失言呐,你说的没错,总在府中待着也不行,明日出去逛逛吧,走吧,你随我去看看母亲。”说着伏梨便从榻上坐起来,如今已是秋天,葡萄架上垂满了葡萄,伏梨踩在榻上,伸手就够了一颗。
说到这葡萄架,就要说一说这伏家大院,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都种满了树,梨花树最多,其次桃花,池边还有那么几棵金桂,虽说品种多样,但却不显杂乱,反倒有些相得益彰。
春天是满院的花香,到了秋天便是满院果香和桂香,当然,十分招虫,为此,伏梨可花了不少心思研究驱虫的香囊。
伏梨带着梨酥缓步走至母亲的骆思堂。
“姑姑,母亲今日好些吗?”妙雁姑姑是夏氏从前嫁到伏家来时带来的,伴着夏氏在伏家多年,也是看着伏梨长大的老人了。
“姑娘孝顺,今日夫人用药用得比往常早些,药的倦性上来便休息了。”妙雁姑姑看着面前面容瘦削的女子,像小时候般心疼地抚了抚伏梨的发,便领她往里走:“放心,夫人每日按时服着药,倒是姑娘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前段日子着实辛苦。”
“姑姑,我晓得的。”伏梨来到里间,在床边身边坐了片刻,替母亲换了安神的焚香,在床边陪伴了一会,便先离开了。
伏梨刚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听门房来报:“姑娘,周将军派手下的人来递过帖子,说是听闻夫人患疾,后日想来探望。”
伏梨应了一声便让小厮退下了,她同梨酥聊着:“周将军近日是回京了吗?”
“周将军...也是近日被革了职。”梨酥小心翼翼地望着伏梨说道。
周将军叫做周勤朔,在伏北终成为镇国大将军以前,他是其部下的一个小小领军,小到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不受重用,存在感极低,后来伏北终成为大将军后,他反而跟到黄庭燎手下,近两个月才又调回来的。
“周将军也是被父亲的事拖累的吧。”伏梨接过梨酥给她倒的茶低声说道,她忽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待后日周将军看过母亲后,你去将他请到前院,我有话想问问他。”
“姑娘想问周将军老爷的事,可周将军不是老爷的至亲部下啊?”梨酥有些不明白。
“你只管将他请来就是。”伏梨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