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稽僩,生母谢皇后早亡,追封为德恩皇后。
谢家在前朝时出了个风头无两的一品女将军,名唤谢秋婉,深受先帝重用。
当朝陛下还是太子时便求娶了这位谢将军的亲女,也就是已故的德恩皇后,陛下登基后便刻意压制谢家势力,如今谢家就还剩一个原在陵国公部下的征西将军谢渊。
二皇子稽颂,其生母明贵妃最得圣心,又有伏大将军相助。先前在这两股势力的明争暗斗中其实早有人默默地在心里下了注,便是太子又如何,母族落败,要说党羽,便算这早没了兵权的陵国公一份吧,毕竟这陵国公世子自小还是太子伴读呢。
故如今的场面,倒叫许多人惶惶了起来,二皇子一夕落败,些许人的眼睛老往东宫那处去瞄。
八九月的东宫,也快入秋了,元钰最近时常会来东宫陪稽僩写字。
“你近日少来,稽颂出事,那帮人的眼睛就盯着我了。”稽僩一边写字一边道。
元钰坐在桌前,手上翻阅着一本书:“臣来不来,与殿下都是一条绳上的。”
“此番这口黑锅,东宫是背定了。”稽僩端详着自己的字说道,“瞧瞧这幅‘花好月圆’。”
“背不背的,左右都是些风言风语......‘花好月圆’,对了,明日中秋,苏佑那厮在宣芜楼办宴,殿下要去吗?”元钰想起前日收到的请帖,阖上书问道。
“办宴,无非是替他爹笼络各方的流水宴,你明日去看看吧,看看我们这苏丞相又打算在哪些人之间打太极。”稽僩想着苏玉礼平日在朝堂上的一贯作风说道。
“是,太子殿下。”元钰回道。
八月十五,又是一年中秋佳节。
“哎呀,梨酥,你快点!”临近傍晚,伏梨就开始催着梨酥出门了。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城内城外都挂满花灯,待到天渐黑后,才实在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伏梨带着梨酥在宣芜楼二层找了一间临窗小阁间,从这往下便是直通城门的中城大街。
今夜的街边小摊小贩众多,两边挂满了灯谜,甚是热闹好看,往远处便是洄水河。
洄水河穿城而过,在酒楼中就能听到那河船中传来的琵琶声,河中如萤火般漂着盏盏河灯,待天黑后,伏梨也打算去点上两盏。
“公子,您请。”苏佑今日在宣芜楼三楼宴请世家权贵。
苏佑是当朝丞相苏玉礼之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唤作苏荷,早些年称病养在泉济寺中,近半年才回京。
说到这苏家在朝中的名声,好听一些叫明哲保身,实则就是三头两面的墙头草。
而苏家之所以能这么稳固地站在这跷跷板的中端,少不了皇帝的默许和推波助澜。
这元钰方才进去,四面八方的目光便落到他身上。
“哟,元公子来了,我等还以为今日元公子不来呢。”今日宴会上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元钰并不全认得,也并不理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句略显刻薄的言语。
元钰上前同苏佑作了个拱手礼,说道:“苏兄,家中有事,来迟了片刻,还请苏兄不要介怀。”
苏佑略显尴尬,他们曾是好友,只是近几年因为一些原因,也是一言难尽。
至于给他的请帖,也是随着大家的一起给的,也未曾想过他会来,不过他还是客气地说道:“无妨无妨,今日中秋,家中本就要忙碌些。”
“忙碌什么,陵国公多年不醒,他们家哪里有.......”偷偷说话的是翰林院学士之子江逾,江逾此人,自诩文人雅士,清高非凡,实则傲慢无礼,阴阳怪气,说话也时常不过大脑,元钰进门时的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如今太子正式辅政,本就事多,元兄随伴太子多年,自然也是跟着忙了一些。”打断江逾的人正是先前的状元郎苏横,现是翰林院编修。
元钰往苏横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与此人没什么交情,没想到竟会为他说话。
“是啊是啊,这二皇子已不在皇城了,太子一人辅政,无人帮摊,元兄自是要多替太子分忧的。”“正是。”......众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提到稽颂,席中人多口杂,一下子就显得聒噪起来。
还是苏佑正色开口打断道:“今日不议朝堂之事,诸位还是不要妄议太子殿下为好,元钰,你坐。”
元钰笑了笑,径直坐下,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便又起身,礼貌地道歉道:“元钰今日迟到了,便敬各位一杯吧,太子殿下得各位关心,想必能够更好地为陛下分忧了。”他说完朝各位举了举杯,就自顾饮了。
不得不说,苏家这每年两次的宴会确实是各世家溜须拍马,拉帮结派的好场合,只是觥筹交错间人心实难测,元钰的父亲陵国公尚兵权在握时,元钰从不参加这种做表面功夫的宴请。
想到这,他忽然有些烦闷,趁着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堆在一起时,他便起身往外走了去。
天色已暗了一会,伏梨带着梨酥从酒楼中走出。
方才吃饭时,受节日气氛影响,她想起了往年中秋,与父母兄长一起赏月时的情形,伤感起来便饮了些酒,虽不碍事,但伏梨此刻是显而易见地有些多话和兴奋。
主仆二人随着主街悠悠地逛着,碰到感兴趣的灯谜,便停下来猜一猜猜,要么又拐到一边的摊子上买些吃食,其中伏梨一定要买的便是街尾那家糕饼店的鲜肉榨菜月饼,在过去的岁月中,每年中秋伏咺从外归家时,都会给伏梨带上几个,久而久之,好像便成习惯了。
伏梨嘴里咬着月饼,便和梨酥慢慢地往洄水河边走。
岸边三三两两地站着些人,两人便找了一块偏僻的地方。
大树底下,能听到河船上的歌声,不算安静,但胜在人少。
梨酥拿出先前就准备好的河灯和火折子递给伏梨。
点河灯,为祈福,这是兄长教她的。
伏梨蹲在河边,从梨酥手上拿来第一盏点上,她将河灯捧在手中,闭上眼,祈福道:“希望母亲可以快快好起来,少些忧心父亲和哥哥,也莫要担心伏梨,母亲一直以来为着我们,为着府中忙上忙下的,这些年来很是不易......母亲,要快些好起来呀。”
说罢伏梨吸了吸鼻子,睁开眼仔细地摸了摸这盏荷花灯,轻轻将它放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