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钰挑了挑眉,状若无意般随口轻声道:“因为鱼喜欢睡莲啊。”说罢抬眸定睛看着眼前有些呆愣的女子,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元钰的瞳孔是深黑的,其实认真看起来,他的眼神清明不已,不过在外人面前,眼里盛笑,真真假假,看不清意思。
他看似无意地一句解释,目光如炬,眼神如钩,将伏梨拉入他眼底,惹得她的心在无声中慌乱不已。
可她没有躲,冷静片刻之后,嘴角上扬道:“嗯,多说些。”
他们早已不是天真的少男少女,近一年来虽聚少离多,但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氛围,从感觉到默契,都是水到渠成。
他们或许缺少那么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去剖析自己的心,又或者差那么一个钩子去钩破那层窗户纸,所以,是今晚吗?伏梨想问。
一直以来都是元钰逗伏梨,将她逗弄地生气,脸红,而此时屋中静谧,只有炭火灼烧的声响,劈里啪啦,倒让元钰有些脸红起来。
他望向屋中的那盆碳,忽地想到去年除夕,那时他已知道了婚事,带人去提亲却被人避而不见,在泉济寺的梅树下复又见她,她因着家里的事对东宫尚有怀疑,彼时他许诺她两月内自有分晓,那夜除夕,他独自站在暖阁的窗前,心中烦闷不已,如今想来,有她之故。
明明才一年前的事,却如须臾数年,他复抬眸看向她,原来心动来的那样早。
突然地,他想告诉她很多事,在他的视角中,他与她的每一刻。
他的声音慢慢自伏梨耳边响起,他在说一个故事。
“阿梨,我第一次见你,并非是中秋的洄水河畔,更早一些时候,你跪于东宫门前求殿下救岳父大人,那时殿下微服在荣州处理在水患瘟疫中的贪污一事,我为了替他掩盖行踪,每日一早都会到东宫,那才是我第一次见你,彼时你跪于雪中,一身孤傲,着实令我印象深刻。
不知为何,自那之后,我总是遇见你,并且每次我就多认识你一些,你善良又倔强,娇弱但不脆弱,是非分明又勇敢洒脱,知道要娶你时,我未曾有过一丝不情愿,而是觉得,幸好是你。
我喜欢你坐在我身边读书的样子,哪怕不说话,我现在知道,那是陪伴;我喜欢你偶尔在练武场边看向我的目光,那是欣赏;我喜欢在西境时与你一封封书信的往来,那是牵挂。你每一日都让我在对你浅薄的认知上更上一层,你智慧坚强,冷静但又灵动。
我先前从未遇到过喜欢的女子,甚至我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我成长在国公府与东宫的庇佑下,年少时称得上春风得意,我亦有过肆意洒脱的年华。
可是勺水一战,父亲伤重而回,谢家失势,我与殿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我逐渐学会了虚情假意,有时我都觉得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面具,我要敛起我的性情,收起我的脾气,在官场上我对所有人都是一张笑脸,表面上待人温和,但转身就对人出手...”
说着,唇角便翻起一抹苦笑,伏梨在这番话中经历了心动,又到心疼。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听他继续说道:“我逐渐对婚姻不再抱有期待,因为我知道那又将是政治的连带产物,但是好像,我还是幸运。”至此,元钰竟有些哽咽。
“今日这些话还是说得有些晚了,我自诩聪慧,却在这方面有些迟钝,但其实那日你说你是能与我一道走的,我那时想的就是,青天共白月,我共你。”
“鱼儿喜欢在莲叶之下寻一处安身,而你亦是我安身所在,阿梨,我喜欢你。”
想过他会说些什么,关于动心,关于喜欢,是欣喜,是感动。
然当她听见这些话时,欣喜三分,七分为疼。
她心疼他,这就是对这份告白最直接的回答,她站起来抱住他的脖颈,贪婪地嗅着他身侧的味道,喃喃道:“我知道。”脱口而出。
元钰觉得脖颈处染上一片湿意。
他用力抱了抱她,替她擦掉不知何时留下的泪痕,说道:“我的岁月再经不起幡然醒悟的虚度,我不是要你给我什么答案,而是我想告诉你,我珍视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
伏梨从他颈中抬起头,与他隔出一段距离,像是誓言一般的话就此烙在元钰心头:“那日所言,道阻且长,我是能与你一道走的,我亦愿与你一起走以后的很多路,不仅是腥风血雨的那条路,亦有我们的漫漫人生路。”
愿从今往后,鱼戏莲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