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洞河流域林深岭密,是片夷汉杂处的三不管地方,当年元兵南下,和洞民恶战经年,死了好些个番子贵胄,其中有一番僧与一统兵大将之墓殉葬最丰,如今那瓶山里,仍旧藏着不少土司、洞人和元兵元将的坟茔,不过元代古墓不封不树,向来深埋大藏,加上那些苗洞蛮子多会放蛊施毒,又常有落洞、赶尸一类的妖异邪说,咱们的势力覆盖不到那边,贸然过去怕有闪失,格格不是不知道。”听完女孩说明来意,陈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亦有听闻。”金韫娴说着,似有些羞愧地皱了皱眉,“只是我那姐姐投靠了日本人,不日会来瓶山盗掘古墓,我也是不忍中华宝藏落入敌寇之手,这才……”
老把头神色一动,似陷入沉思,金韫娴也神色惨淡的低下头。
说到底,她并没有把握能说服老把头,一来先前是她家悔婚在先,二来是这瓶山确实凶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她决不允许自己国家的瑰宝落入外人手里。
老把头看向帘外的女孩,脸色晦涩难辨,“格格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在日本人抵达湘西之前先行掘开古墓?”
请盗墓贼盗墓,这听起来多少有点讽刺,但事急从权,金韫娴苦笑了下,垮下肩头道是。
老把头看着面前的女子,想到自家孽障自北上回来后终日魂不守舍,跟丢了魂似的,呼吸也加重了几分。定定看了她半晌,这才开口道,“想来格格与我不肖子已定有婚约,不知格格为何拒之不受,甚至不辞而别呢?”
果然来了!金韫娴心中一震,稍加思索一番才道,“小女不才,却亦幼承庭训。古来婚姻讲究‘三书六礼’、‘三媒六聘’,虽有婚约,但无聘无礼,意同私奔。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故而不敢苟同。”
“好!说得好!格格含章可贞又知书达理,难怪我那不肖子心仪!”听闻这话,老把头不怒反笑,显然对未来的“儿媳”十分满意。
这本是金韫娴与陈老爷的一场秘密谈话,却不知怎么的,尽在一夜之间在湘西不胫而走。更要命的是,这里头最主要信息不是要瓶山将军墓,而是那常胜山南七北六十三省总把头、卸岭魁首陈玉楼年过三十,终于定亲了。
公主下嫁常胜山,这自古以来都是头一遭,一时之间这卸岭上下皆是喜气洋洋,除了两个当事人。
真是奇怪,自己是来说服提前挖掘保护文物的,怎把自己婚事也给搭进去了?难不成是着了这老头的道?此下金韫娴正迷迷糊糊从花厅出来,刚转身就遇见一脸怒气的陈玉楼。
女孩淡笑,“总把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边陈玉楼也郁闷,自己刚出趟远门,回来就得了漂亮“媳妇儿”呢。他脸上不是颜色起来,挺直了脊背道,“格格客气在下一切都好。”
金韫娴淡笑,仍是不疾不徐的模样,陈玉楼复又仔细审视她。
怎样形容呢……很纯净,比雨后的天空还要透彻三分。素面朝天,连口红都没有涂,修长优雅的脖颈,牙雕样的锁骨…….米白色的蕾丝披肩把她的人整个笼住,风吹过,隐约露出里头白色的丝质长裙。多年未见,她依旧在那里昂首站着,亭亭玉立,像佛前的一株莲。
他笑了笑,这是个有脾气的姑娘,不似外表那样柔弱。带着刺的,愤怒的时候像只小兽,龇牙咧嘴的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