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思索一番,继而缓缓长叹道,“言重了,我等同气连枝,我愿意与你们同去。”
这厢,陈玉楼昏昏而睡,一干人等却心思各异。这其中,自然数罗老歪最为殷勤。他发财心切,生怕陈玉楼有个三长两短使得自己这一通无功而返,一路上为他遮阴打扇,忙的团团转。
有他照顾陈玉楼,金韫娴自然乐得清闲,一路上只牵着马跟在队伍后面。
初探瓶山伤亡惨重,众人皆是心有不甘,而金韫娴身在其中,她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已经收到了三哥溥任发来的电报,她那位投靠了日本人的堂姐金显纡不日就会带着日本兵直奔湘西,能不能盗得瓶山宝物不好说,但到时候免不了要与当地百姓展开一场恶战,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正思索着,忽闻鹧鸪哨轻声唤她。
她抬头,面带微笑,“请问有何贵干?”
惊讶于她脸色切变之快,鹧鸪哨微微沉吟,似不知该怎么开口。
见他为难,金韫娴笑了,“魁首想说什么,就说吧。”
鹧鸪哨一颔首,这才道,“见小格格先前一直愁眉不展,是有什么心事吗?”
好敏锐的洞察力!金韫娴暗自心惊。
她笑了,眉宇间却满是愁容,“实不相瞒,我此次与卸岭合作,正是为了想抢在日本人到来之前挖掘出瓶山地宫的宝藏,不让它们沦落敌寇之手。只是这瓶山古墓实在凶险,先前您也看到了,这卸岭下上伤亡惨重,连陈总把头也…….”
听到这儿,鹧鸪哨迟迟地看金韫娴,“小格格是在担心这瓶山古墓拿不下吗?”
女孩“唔”了声,只说,“元人残暴,这元代古墓也毒虫机关无数,甚是凶险,照目前的形势,到时候我真的怕……”
又看了金韫娴一眼,鹧鸪哨这才道,“世间万物无非从易中五行生克之理而来,凡事有强必有一制,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巨细,强弱生克相制。地宫里的毒虫虽凶险,但总归有办法可以降服的,格格勿要担心了。”
金韫娴笑了笑。她嘴上说着担心瓶山,实则心里担忧的事,远远不止这一件。就说前几日二哥溥杰给她的密信提到,长兄溥仪为复辟满清正政权已与日本人勾结,将整个东三省的军事、商贸港口都交由了日本人驻扎。而就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绝,他们不可能止步于关外。中华沃野千里,他们早已垂涎许久。到嘴的肥肉不可能不吃,照目前的形势看,离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回到攒馆时,已是掌灯时分。
众人在攒馆周围驻扎下来后,便各自疗伤,金韫娴跟着花灵在那里当帮忙。花灵把脉,金韫娴敷药,配合得无比默契。
说起来,众人现下最感谢的当属金韫娴。谁没想到自己能捡回一条命来,靠得是小格格的西洋杀虫剂。面对众人感激,金韫娴却十分羞愧内疚——要不是因为战事,她能搞到的好东西只会更多,卸岭的弟兄也本可以一个不用死。
看着金韫娴正在石桌前忙碌,老洋人好奇地凑过来问东问西,“哎?这是什么,白花花的,跟面粉一样?”
金韫娴微微一笑解释说,“是土法消炎药,在抑菌、杀菌方面有奇效。”
见老洋人挠挠头,听得一知半解,女孩又说,“我在欧洲留学时曾听导师说,一战之所以死亡率高,是因为很多士兵并非战死沙场,而是死于受伤后的细菌感染。像如今卸岭弟兄们的皮外伤,最容易引发细菌感染,即使不死,也会致残。”
老洋人似懂非懂。
罗老歪捏着胡子走过来,见到那一瓶瓶贴有英文标签的试剂,心疼得直咂嘴。“就说格格菩萨心肠,这么贵的药您也舍得用!要我说,那都是一堆贱命贱骨头,与其白白糟蹋了这些好东西,不如卖给我罗老歪,不出三月保管您……”
女孩斜眼睨他,“都是爹妈养的,哪一个是贱命。只怪这世道,非得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可无论这世道再艰难,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见罗老歪讪讪离去,金韫娴正起身往屋内走,又想到搬山道人也是常常探墓涉险,便拿出了几盒药机递给鹧鸪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