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石门出突然排出一股强劲的气浪,将离近的几名盗众掀得凌空飞起。众人混乱中定睛一看,原是留守在墓道中的人用炸药生生炸开了石门。
眼见有了出路,此事不逃更待何时?众人急忙将手里的草盾举起护住身体,前赴后继的往墓门处拼命奔去。不料不料忽听瓮城所在的洞穴轰然有声,一阵阵闷雷掠过头顶,火光中看得真切,只见一缕缕的细沙从天上坠下,城中好似下起了一场沙雨。
包括陈玉楼在内,人人骇然失色,城中的机关是一环扣着一环。瓶山外表看似石山,但实则是座沙板山,岩层中原有大量细沙,都被青石夹在中间,这瓮城陷阱另设绝户机关,要是水银井被外力毁去,就会引出岩层中埋藏的大盘沙石,把这整座机关城都用流沙彻底埋住。
众人刚从乱箭中逃生,又见头顶流沙涌动,心中都是寒战透骨,什么是插翅难飞,这四周城关重门紧扣,岩洞都被巨石封堵了,呼吸之间,就会有大量流沙倾泻下来,便是真有翅膀也无处可逃了。这须臾之间,群盗是由死入生,又从生到死,尚未顾得上绝望哀嚎,那天顶上就已有数十条黄龙般的流沙狂落下来。
陈玉楼见狂沙倾泻入城,登时将火头压了下来,四下里光线顿时弱了,黑暗处都是流沙奔涌的隆隆轰鸣,四周火落沙涌,灌入瓮城里的流沙,都是自中空岩层里倾泻下来,大喝一声,“快跑!”
那些在竹梯上的幸存盗众,见首领狂奔过来,一面逃一面跟众人打着手势,他身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滚滚流沙,群盗立时会意,跳下蜈蚣挂山梯搭成的竹塔,不顾身上伤口流血疼痛,连滚带爬地跟着陈玉楼一齐逃命。
陈玉楼一路狂奔,瞥眼间正看等见了正守在门口的金韫娴。身后流沙奔腾之势令人窒息,陈玉楼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拽,拉着女孩就往外逃。门外的众人见势头不对,急忙接住逃出来的几个人,呐喊声中掉头就撤。身后流沙激射倒灌,众人拼命奔逃,等到大家慌忙逃出洞口时,只听得一整巨响,洞口便被这爆炸堵住。
一阵飞沙走石,陈玉楼一个猛扑,将牢牢护在身下。良久尘埃落定,陈玉楼才得觉得天光大明,恍如隔世一般。
良久,才感觉身下的人似挣扎着动了动。陈玉楼怕压坏她,连忙站起来搀她,她也不回避,忙问,“你没事吧?”
此番硬闯,陈玉楼受惊不小,加上连番在鬼门关前走了几趟,心神格外恍惚,知道留在此地,也难有作为,赶紧嘱咐手下,连夜里撤回老熊岭义庄。群盗和工兵营在红姑娘的指挥下,收拢部队,从山里退了回去,暂时驻扎在老熊岭上。
直至到了攒馆,陈玉楼才缓过神来。看看罗老歪的伤势,左眼算是没了,肩上伤可及骨,但罗老歪身经百战,负伤无数,这回受伤虽重,却在金韫娴与约翰二人一番合力诊治下,竟自还阳过来。当即口中脏话连出,说要再派人回去调兵,调他娘整个师来,不信挖不开瓶山。
金韫娴知道罗老歪说的都是气话,别说一万人马,就算有十万大军,想要挖开这么一座古墓,怕也不是十天半个月之内能做到的。川岛芳子的日本不日就会到达,她心里着急,如今却也无能为力。
而那边,陈玉楼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向来野心勃勃,常思量要成就一方大业,而今瓶山一行屡屡受挫,简直就像是阴沟里翻船。
此下陈玉楼枯坐在榻上。床头点了一盏油灯,灯光暗暗的,照不亮他脸上表情。她关了门来看他,见他一副怔忡模样,犹豫着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以示安慰。
见她过来,陈玉楼先前的不快又淡了,去远了。她是关心他的,只要从她的言行里咀嚼出一丝一毫来,他就觉得其他都不重要了。他揽着她的腰回榻上,侧身扶着她的肩问:“两进瓶山一无所获,还死了那么多弟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金韫娴缓缓摇头说,“这不怪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把她散乱的发拨开些,双手去捧她的脸,“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既一定说到做到。以我卸岭总把头的名义起誓,此探瓶山,我陈玉楼就算身死,也定不会让我们中国的宝藏流入日本人手里。”
她打了个激灵,“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一直都是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
他一笑,有些孩子气,“若此事能成,满满何时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的心口痉挛起来,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绝望,凄惶喊了声“金堂。”
“金堂”是他的小字,自他继任卸岭总把头,就再未有人这么叫他。而今这一声把他心头坚冰都融化了,他用拇指摩挲她的脸孔,“满满,嫁我可好……”他低头吻她,她嘴唇颤抖。这种悸动像通了电,直打进他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