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映熙又在沐月楼中坐着。
这回却不是他本意想来,而是上司大史宋仓圭好色,偏要来这沐月楼五楼包个小间请姑娘唱曲儿。又因担心遇上同僚丢了人,便拉自己作陪,也好在办好事时替其望风。
对此等早已看腻的庸脂俗粉,魏映熙实在提不起兴趣,在一旁缓缓摇着扇子,昏昏欲睡。曲毕,大史笑嘻嘻地拥了美人入怀,去楼上房间办他的好事,魏映熙则留于小间内倚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忽然间,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但一道而来的还有迷香之刺鼻,且离他越来越近。他最擅屏息,当下不着痕迹地封住气息,假寐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俏丽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又拍了拍他的脸,确定他睡死了,才得意地嗤笑一声。
“我就说之前是侥幸,本姑娘技艺卓群,怎可能被区区一个呆子识破。”
游倚襄深深觉得,从第一次遇到这家伙就没好事。那日掌柜的发现钱袋没了,非但严查整座沐月楼所有伙计,还点着要找那个叫“德子”的。她一时没来得及准备新皮,险些暴露,最后还是用自己原本的脸施上极浓的粉黛扮作五楼的姑娘才混了过去。
向来斤斤计较的掌柜的更是开始大肆悬赏偷盗之人,举之有酬。自那以后沐月楼所有伙计人人自危,谁看对方都像贼,经常因此起冲突。她不便再扮作小二,只能捏了个美艳歌女的脸用着,后来还阴错阳差混成了花魁。却因卖艺不卖身,始终无法近客人的身,下不成手。
在楼外劫过的那些老头姑且不算,原本她是心想着最后再在沐月楼中劫上两笔再走,怎料现如今,上次在楼中劫成的还是那掌柜的。今日这呆子既是来了,便正好能以劫他作为最后一笔,也可平了她这些日子的怨气。
一想到大气将出,她便心情无比愉悦。搓了搓手,准备先探入魏映熙衣服中摸钱袋子,最后再摘他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值钱玩意儿。
可还没碰到魏映熙,她突然身子一僵,动不了了。
而近在咫尺的魏映熙嘴角忽地上扬,捉住她伸过去的手腕,缓缓睁开了眼,“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你……!?”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点穴了,这家伙不是不会武吗?
魏映熙坐起身来,用空的左手抽出腰间折扇,唰地打开,“魏某可是为了姑娘特地去学的点穴之法,怎么样?现在还觉得魏某是个呆子吗?”
他可是堂堂登科状元!怎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上两次!
“既已点穴,便放开我!”游倚襄完全不能动,只能用带着怒气的言语挣扎。
“不放。魏某自叹技艺不如姑娘,这略通皮毛的点穴之法也未必能困住姑娘不是?”言至此处,他反倒还握紧了右手,脸也凑近了些,瞧着她一字一句道,“抓着放心些。”
游倚襄脸色一变,立刻换了策略嘲讽道,“我当公子乃正人君子,与屋外那些满是淫念的糟老头子不同,没想公子竟也是色胆迷了天,借机便要占姑娘的便宜。”
本想着吓唬吓唬她,她若能服个软就罢了,自己也非心胸狭隘之人,没想这姑娘竟还说出这番话来辱没自己。魏映熙故意板起了脸,打算让她也吃点教训。
“姑娘说这话倒是提醒本公子了。既是来都来了,送到嘴边的姑娘岂有推开的道理。”魏映熙嘴角上扬,却丝毫没有笑意,渐渐把脸凑到离她只有不足半寸,“你说是吗,姑娘?”
此时的游倚襄心中十分后悔,自己过去没有好好与师父□□气之法,以至这会儿不能冲破桎梏。
“你若敢碰我,日后我定扒了你的皮,誓报此仇!”
离得太近,她唾沫星子都溅到了魏映熙鼻头。
魏映熙皱了皱眉,这姑娘话说得这般刚烈,仿佛她才是那个上回被击晕扔在地上一宿的人似的。还报仇呢,明明他才是来回报她上次之“恩”的。
不过见她已面有惧色,魏映熙便想就到此为止。没再与她多说,闭了眼深吸一口气,迎头就给她撞了上去。
“咚!”
两人额头相撞,纷纷痛得龇牙咧嘴。
魏映熙扔了扇子,好一阵揉,口中还道,“嘶……疼吧?你再知道我那天早上醒来有多疼了吧!”
“你、你个呆子!”游倚襄又痛又无法动手去揉,只能皱着一张脸冲他破口大骂。
“莫要唤我呆子!我乃堂堂登科状元,呆子才考不上登科状元!”魏映熙有理有据地反驳道。
登科状元?魏映熙?这么说,此人乃八皇子伴读,而这八皇子与洛南王郡主即将定亲,她过些时日又要潜入洛南王府。若是此人真能次次认出自己,日后又常随八皇子一道去探望未来夫人,她该如何在洛南王府藏得住身份?
幸而这人是个呆子,此处化敌为友方为上上之策。
待二人都缓了些,魏映熙解了她的穴位,但还是没放开手。
“魏公子,你就把手放开吧,我不会跑,我保证。”游倚襄本就没再想跑,信誓旦旦。
魏映熙却摇了摇头,“保证无用,我不信你。”他甚至都能想象自己一旦放手,游倚襄就再次一手刀劈来的画面。冤冤相报何时了。
游倚襄也想到了上次的场面,略有些尴尬,便换了话题道,“魏公子是如何识破小女子的伪装,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闻出的。你身上有股女儿香混着烧饼的味道,寻常姑娘家的味道很少会有这般搭配,魏某便记住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魏映熙便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