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这一路沙姗都在低声下气地道歉,让他不好发作,这会儿也只得哄着,“大哥知道,但你如此急于一时,断然不能给湘东王世子留下好印象。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见撒娇有效,沙姗忙问,“大哥可有何妙招支与姗儿?”
“你莫要妄动便是上策。”沙枫只想断了她想胡作非为的念头,“湘意近来似乎在查一些关于洛南王府的事,三法司皆在助他。”
恐怕朝中上下除了三法司,只有他获知此等要事。说与妹妹听,不过是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况且妹妹平日里专心女红,鲜少出府,与朝中更是全无瓜葛,此话能唬住她便可。
可这话在沙姗听来却别有一番意思了。湘意去查洛南王府的事?怎么又是洛南王府?又是那洛小悔!
她原本是想着若湘意执意不娶,乃至退了婚约。到时她或许还能攀上一直尚未婚配的八皇子,做个正妃,还心说那不可比嫁到湘东王府要体面多了。
结果八皇子前些日子竟向洛南王郡主洛小悔下聘了,三书六聘,气得她七窍生烟。现下依她看,这洛小悔才是她不能得偿所愿的罪魁祸首。八皇子也好,湘意也好,一个个都围着这瘸子打转,是瞎了眼吗?
大哥早已话毕离开,沙姗气得猛地踢飞脚下一个石子,那石子飞到前方一玄色袍子的衣摆上,打下一枚清晰的灰印。
“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她一抬头,对方散发出的气场便让她噤了声。
此人头戴帷帽,身着玄衣,双手负立,看不见模样。
她在府中见过此人。某次她起夜去茅厕,经过大哥院落门口时,瞥见大哥在与此人密谈。应是大哥的手下或是朝中盟友之类的,不会害她。
“问郡主安。”玄衣人淡淡道,也将周身的杀气敛了一些。
“我认识你,你是大哥的人。不必多礼。”沙姗扬了扬手,又指向他衣摆处,“本郡主方才心情不好,多有得罪。”
“无妨。在下已在此处许久,敢问郡主可是因那洛南王郡主而心生烦闷?”
沙姗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无他,不过方才听闻郡主道出些真心话,问问罢了。”
“是又如何,我就是讨厌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反正四下也再无他人,那人听也都听见了,多说一句又如何?
“郡主好气魄。敢爱敢恨,在下佩服。”玄衣人似笑非笑,继续道,“若郡主能将洛南王郡主约出王府,在下或可助郡主达成心愿。”
沙姗虽是喜上眉梢,却也心存怀疑,“你为何帮本郡主?况且,大哥若是知道你……”
“郡主大可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且将人引出来便可身成而退,剩下的,在下自会如你所愿。”
又不必自己动手,还不会被人知晓。这等好事纵使不成,也不会污了她的手、让她落人口实。
“成交。”充其量也就忍着心中不悦与洛小悔相处些时日,能换洛小悔一死,太值当了!
当日,沙姗带着些自己看不上的玩意儿上门拜访,成功敲开了洛南王府的门。
宫中的沁雨,此刻却吃着闭门羹。
“娘娘今日闭关,不见客。六公主且请回吧。”芷禾宫守门的宫人拦住初次到访的沁雨。
她查到茉家人,当然不会忘记茉家还剩一人,便是这芷禾宫里住着的芷妃娘娘茉阿芷,也正是茉冼淞的小女儿、茉荼荼的亲妹妹。
自父姊死后,她终日吃斋诵经,潜心佛道,为他们祈福。而自茉荼荼去世以后,皇帝非但没有优待她,反而再也未曾来过这芷禾宫。在宫人们心里,这芷禾宫与冷宫也并无二致,娘娘鲜少踏出殿门,亦鲜有人来。
自芷妃所出三皇子九年前赴关卫戍以后,沁雨是头一个前来探看她的人。
身在这后宫中,茉阿芷会警惕些亦无可厚非。没关系,缠人是沁雨最在行的,这次不见,她大可下次再来。
“咳……那,本公主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拜见。还烦请姑娘与娘娘带些话:本公主与三皇兄儿时也算要好,本公主自幼没了母亲,只有在娘娘这儿才讨着过糖吃。心中一直感恩,过去未曾来探看,一是于殿中养病服药,卧床不起,二是怕病气过给娘娘……”她一番话换了无数口气,虚弱不已。
宫人也是看不下去,忙道,“冬日寒凉,六公主莫要在此招风,快回毓馥宫好生休养,您的话奴家一定带到。”
沁雨走后,宫人匆匆进去,附耳与茉阿芷说了这些。
茉阿芷闻言,神态放松了些,莫非这丫头真是念在旧情才来。心下想起三年前回朝一趟也未得一见的儿子,思及那同样自幼没有母妃作伴的六公主,不禁心生怜悯。这偌大的后宫,她们两个倒不失为最合适的伴儿。
下次若当真再来,便见一见吧。
皇后拨给洛小悔做丫鬟的宫女虽机灵,但嘴也碎,洛南王妃看不惯,便都遣去府中别处做工,还是只留了尽心尽力的哑仆。
洛小悔平易近人,那些丫鬟都喜欢她,去花园帮忙时也会聊上几句。听闻沙姗来过,都凑上去看这人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结果一看尽是些不稀罕的玩意儿,纷纷埋怨起来,“这帕子也不知沐月街哪个摊上买的,真是过分,瞧不起谁呢?我们郡主也同样是郡主啊。”
“就是!”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和周遭的夜莺们不相上下。
洛小悔倒觉得无妨,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儿时沙姗随大哥来过洛南王府,她记得沙姗很擅长将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编成环,结果给她编得太大了,原本想置于头上作冠,最后却落至脖下,好不滑稽。
故人前来,她自是信任的。
于是在一周后沙姗提出要带她瞧瞧如今的市集,她也就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