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准备点什么?”走到楼下的小卖部时,她问。我们就进去买了些苹果,结账时,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没想到苹果这么便宜吗?”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如果能带一点回去就好了。”
我有点疑惑,问她:“为什么不带呢?”
“有重量限制,连衣服都不能穿太重的。带苹果的话,我想,最多两个吧。”
往车站走的途中,我小臂擦过一滴甘霖,两滴、三滴……雨下大了,我打开了伞。伞上的彩虹图案,完全显示出来。
“真漂亮啊。”她抬头望天,又伸出手去,任凭淅淅沥沥的雨打湿手心。
“真好……上次见到这样的雨,是什么时候呢?书上提及的雨气氤氲之类,大概就是这样。即便是二十七世纪难得的清霖,也远没有现在这般清澈呢……”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真好啊……活在2020年,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无意中,我换了左手撑伞,那袋苹果仍搭在手腕上,空出来的右手,和她牵在一起。意识到这事时,我们已经进了车站,我受不了那种微妙的窘迫感,便借口拿票,松开了手。
路面电车起初走得很慢,即使是分隔两侧道路的护栏,也不会因车速而模糊。车上没什么人,我们坐在窗边相连的两个位置,她只是倚在我肩上,静静眺望窗外的风景。
昨天我告诉佳勇,芷琴在渚南二院,托他打听她的房号。原以为问得太晚赶不上了,这时他却给我发信息来。
“北区302。我按你的意思,只说是我下周去探望她,这下你可以放心去了。顺带一提,这还是伟恒告诉我的,绝对保真,我都跟你说他本性不坏嘛。”
不论真假,姑且试试看吧。这时我们到了跨江大桥,我随铃的目光看向窗外,天已放晴了,江面平缓如镜,宽阔浩渺,因晨曦的照射,闪烁着斑斓的点点浮光。远处流线型的渚江三角洲上,高楼林立,直入云天,好一片壮丽的钢铁森林!这是全渚州最繁华的区域,中央的两幢高楼,如挺拔的两座尖碑,中间以通道相连接,那是渚江联合的办公大楼。向远处望去,渚江左岸上,生态区、大学城与商业区参差错落,庙宇同高塔并立,古典与现代共存;右岸,未建成的楼宇围着脚手架,此处已是起重机和挖掘机的天下,是一片方兴未艾的热土,已划为未来重点开发的新区。若是真有江灵,应该正默默庇护这一切吧。
“真是充满希望的地方啊。”她轻轻说了一句。
“虽然还有两百年就不存在了,但反正我也等不到那时候。”我说。
“为什么这么无动于衷呢?难道这一切真的与你无关吗?‘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只是因为与你不在一个时空,就被闭目塞听地视若无物吗?为什么只有与自己有关时,才会觉得痛苦呢?对我来说,知道美丽的事物要被摧毁,即使是三千年以后的事情,都会焦躁不安。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呀……”她抱住了我的手臂。
“怎么会呢?我完全相信你说的。但即使是身处的这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是可有可无。因为我的世界早就被摧毁了。你知道的,我无暇去顾及未来会怎样,先不说人类和渚江的未来了,光我自己的,我都觉得如手上的流沙,永远无法真正掌握。”我苦笑。
沉默了半天,她颤抖着说:“一定可以改变的。不论是渚州的命运,还是你的。”
“哈,我也希望可以改变,但你真说我以后能怎样怎样,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渚州嘛,如果改变了结局,你不是也不存在了吗?”
“对。我愿意为此牺牲。”她正色说。
“说得好听。可不只是你,二十万人,乃至从黄昏战争到2645年的几亿人,全数消失,就因为你的一个决定。”我笑了。
“如果你面前有一个按钮,按了以后就能改变世界,但我的时空会永远消失,你按吗?不要为了讨好我就说不按。”她说完话,有点忍俊不禁地抿起嘴。
“绝对不按。”
“为什么?”
“我可没有那种革命家的气概!未来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你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好像说拿几条远方的人命和你交换,我可不愿意!说我自私冷漠也好吧,也许只是因为你与我有关。”
她猝不及防地亲了我脸颊一下,“谢谢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