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听什么故事呢?”
“我妈不是剑客吗?她最喜欢讲的故事嘛,就是她和一个□□手决斗。当时她才十二岁,那个□□手一枪打死了她家的狗,她就和那□□手决斗——”
“等等,你们还养宠物?”
“有的上层会养宠物,但那是退役的军犬,有规定要领养回去的。当然,我妈说她也不喜欢那狗,主要是长得丑,还把人断手断脚带回来,但是关键时刻还——”
我再次打断了她,“天哪,这也太恐怖了……”
“我也觉得!这就是睡前故事的一部分,每次万变不离其宗,要么讲那狗,要么讲她的剑砍了什么人。听得我出心理阴影——你又听过什么睡前故事呢?”
“用来吓人的吗?”我们在一旁坐下,“我也听过一个,那是小黎给我讲的:说古时候有一个穷书生,在小摊上买了一本奇书,说是练就此功,可得永生不死。那书生自然趋之若鹜,倾家荡产,把那书买回去,就对着上面的功夫练。说来奇怪,那书不叫人动,就叫人静,越静越好。那书生年轻气盛,肯定静不下心,就下定决心,书也不读了,借钱买了张毯子——就是‘如坐针毡’的‘针毡’——坐在上面,动一动,那针就刺到肉里。他就定在上面,这样苦练了几年,终于做到‘身静’。还得‘心静’,怎么办呢?他就决定出家,去经受世外的苦难。”
“有点励志呢。”铃笑了。
“可不是。那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经历的,离别之苦、相思之苦,如是种种,在世间轻车快马,一两个时辰就能见到所思之物,所爱之人。只有隐居山涧,那种为俗世所斥的感觉,才会像百足虫一样刺痛着内心。这和尚——也就是书生几次受不了,想要回去,又想到这样半途而废,无非平庸一生。既然学业已放弃了,面对这长生之路,可不能轻易退缩。”我握紧了拳头,仿佛自己就是那书生似的。
“他为了让自己心静,怎么样呢,放血!本来人家越失血越虚弱,他天天放半缸血,跟猪血似的,”铃听到这儿忍俊不禁,我继续说,“这人还一天比一天精神,都说他放出去的是浊血,吸进来的是山林的仙气,让他的身体越来越结实,越来越硬朗。说来奇怪,他开始不长胡子眉毛,也不长头发,最后整个光溜溜一块,说明他终于做到了‘心静’的极致,那本书上的功夫全练完了。他出师了,于是还俗——其实也说不上还俗,他一点俗念都没有了。说来奇怪,他走在路上,被人家马车撞了,那马还被弹回去几丈,整一个是铜皮铁骨。
“他看看天,又看看地,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就去官府面前展示绝技。他把人胸口碎大石的推开,让那人砸自己。那人骗局被揭穿了,手下自然不留情,一锤子重重地砸了下去。他毫发无伤,只是咳了两声,那人也服气了,当众给他磕了两个头,买了一瓶最好的烧酒,请他享用。那铁皮和尚心满意足,一口喝了烧酒,一下子飘飘欲仙,靠在官府的大狮子旁边睡着了。那些人盯着他呼噜慢慢不打了,血水一滴一滴从裤子渗出来,最后稀烂的内脏沿着裤腿流了一地,整个人没了呼吸,变成了实心大石头,和那大狮子的底座贴着,就这样获得了真正的永生……”
有几个小朋友听我们说话听得津津有味,到这里,吓得一下子捂住了耳朵。我还没来得及道歉,他们就甩下书,嗷嗷叫着,一溜烟跑开了。
“真是恶趣味啊,吓人家小朋友。”铃说着,自己都笑出了声,但不一会儿又正色道,“不过,我听过最好的,还是你说的睡前故事……”
“啊——啊,是这样吗,”我搔搔脑袋,“先上去吧,小心他们家长找来。”
我们就上了四楼。国内文学作品,一般有电子版,最难办的是国外的译作。虽说如此,我们还是沿着书架走,尽管先看看国内的——毕竟对铃来说,也称得上是拾遗补缺。
“《呼兰河传》,看过吗?”我问她。
“有全篇。”她笑了。
“没想到能保存到那时候。不过也对,描绘出一个宁静的世界,谁不喜欢呢?”
“只可惜……”她低下头。
“没事,现在还能去旅游。”
“我也想去,可是我不能离信号点太远。”她说。
“信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