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无意听见的,就是这边相对于那边建成区的位置。范围嘛——也不小了,大概覆盖了小半个渚州,还有连着西山的一部分——自然往外好像还有一圈;出了这片区域,我还能不能回去都不知道呢……”她捧着那本《呼兰河传》,轻轻摩挲其上的封皮。
再走了几步,“《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去年看的。”
“有一些断断续续的残篇,都是挺有趣的故事。”
“《红拂夜奔》,怎样?这本似乎是合辑,但这故事是绝对的神作。”
“啊啊,这我看过!”她眉飞色舞,“王小波的文笔真的很好,各类描写自不必说,即使是人物的塑造,也堪称头一等。就是写得挺荤。”
“没想到那时候这小说还在——九十年代嘛……一个贫穷但自由的时代啊,催生了多少伟大的作品。现在称得上号的当代名作——大多都至少是二十年前的。在那个知识分子还是知识分子的年代。”
“我不太了解……为什么这么说呢?后来的作品出了什么问题?”
“其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要说浮躁嘛,未必九十年代就比后来沉静多少,可事实就是这样——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见识短浅,但是,若说要普通人深入了解,才能发掘出那些优秀的作品来,这一点不就不如先前的名作了吗?名声和质量,虽然并不一定相等,但起码也是正相关的吧。但是,怎么说呢,还有一种说法,说文学政治不能分家,但为什么我宁愿看那些避开政治的文学,也不愿意一天到晚盯着那些所谓‘伤痕’,所谓‘寻根’,来来去去反复述说十年混乱的书呢?大概是我的个人喜好使然,但若说是个人喜好,我看《悲惨世界》,看《巴黎圣母院》,可不觉得其中的政治有半分生涩。”
“唔,我看的书大概不如你多——虽然那两本我也读过几章——但按我的看法呢,”铃转过身去,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目,“文学中的政治,不一定要正确,但一定要有立场,而且是坚定的立场。文学不是用来追求正确的,它只是表明一种态度,一种发于自身或世上普遍存在的价值观,价值观的落后与先进、错误与正确,自有读者去评判。作为作者或是书中的人物,只要坚守自己的价值观就好,站稳了,便显得真实,显得有血有肉,身后会缓缓升起明光。且不论那光是什么颜色,至少把故事、把那书照得精彩。我宁愿这样,也反对忸怩作态的‘正确’,况且很多‘正确’并不是真正的正确,只是假大空的口号,是‘虚伪’的代名词罢了。”
“说得对,我也是这么看的。”我点点头。
再往前一段,就是外国文学区了。我照着书单,囫囵吞枣地挑了一摞,就坐下来,草草翻看着,只要半小时能翻完一本,兴许赛事还有希望。
“天……竟然有《战争与和平》!”铃兴奋地叫道。
“何止,还有《卡拉马佐夫兄弟》,只是没那本《白色的钢铁》。”
“没事。只要我看了其中两部,就已经超过二十七世纪的所有人了。”
我笑了,“都是大部头,坐下来慢慢看吧。”
“你呢?你在看哪本?”
“《飘》。同样是二刷。”
“你觉得怎么样?”
“核心还是爱情,和《简·爱》一样,奔放而热烈。其中描绘的时代现状,也就是战事,不像《战争与和平》中那样居于幕前,而是成为了故事厚重的背景。你可以说这是西欧的传统遗留,像是《三个火枪手》,也只是把历史作为“钉子”——这是大仲马说的——让历史为情节服务。可能这样显得格局小了一些吧。”
“也不能这样说,”铃辩驳道,“听起来和《基督山伯爵》有点像,但那本书说的是复仇——逻辑是一样的,可以当成作家的一种偏好;但大概全因为这种偏好,描写的感情更为细腻,更具有普适性。让读者共情,应该会容易一些。”
“《基督山伯爵》啊,那也是一本好书——虽然远远不止一本。我记得当时看完只用了一周,真是手不释卷,可以说是‘纯粹的故事’,无关说教,无关影射,甚至可以说‘没有寓意’。此外,我看吧,书中还有更独特的一点:轻松愉悦地追求现世。大仲马不会注入过多的宗教元素。书中宗教所起到的作用,一是抽象地提倡行善,二是几乎成为当戴斯的‘私人物’,用以指引他在狱中生存,以及复仇时避开良心谴责——原谅我剧透了——而比起许多俄国作家对宗教的痴迷与对祖国的极端忠诚,法国的大仲马谈起国家与信仰时,更多带着戏谑的语气,全书也因之显得轻松,不拘束。”
“不愧是弦啊,讲得真好。”她鼓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