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观花式的跳读法,一本书用不了半小时。翻完了,就取出第二本。
“什么书?”她看过来。
“《复活》。我还没读过。”
“读完了给我讲讲吧?”
“行。”我一口答应。
毕竟是一刷,虽然比《飘》薄一些,但还是看了快两个钟头。眼都花了,洗了两次脸,才顶住冗长的宗教叙述。
“怎样?”她问我。
“书是好书,就是太崇高了,看得脑子嗡嗡的;不过是人性的崇高,又感觉怎样升华都不过分,只是说理太长了,好像老爷爷在训我。”
她噗嗤一笑,“我能感觉到。刚才看你跑了两趟洗手间,看得很累吧。”
“累是真累……”我擦擦头上的汗,“看来速读不是不行,就是太费脑子。眼睛也痛。”
“我带了眼药水,需要吗?”
“谢谢你……如果到时我进了复赛,肯定记你大功一件。”
滴了眼药水,感觉眼睛稍稍舒服了些,又开始埋头苦读。
这次拿起了《源氏物语》。其实并非推荐书目,只是我久闻其名,欲一览而已。
“看着像古代日本的故事呢。”铃说道。
“确实就是——没记错的话,是平安时代吧?悠远而缥缈的时期,有如木鱼在空中的回响。”
“好有意境,”铃笑了,“我之前学过,平安时代延续到了十二世纪末,与我们所处的现今,大概也就八百年光阴。但我们已相隔六百年,这么一想,又能比作什么乐器呢?”
“你觉得呢?”我反问她。
“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吗,”她开始绘声绘色地叙述,“古时候有一个琴师,技艺精湛,弹的曲子呢,不仅是宫廷或宴会的大轴,也能当农村和乡间的俗乐。因此,无论是市井的升斗小民,还是朝堂的股肱之臣,都对他赞誉有加。但这人有个缺点,他有点孤傲,无论什么场合,都要自己决定弹什么曲子。虽然每回都弹得恰当合宜,非常得体,但还是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主要是嫉妒:一般乐师演奏的时候,都会唯上命是从,但他演奏时,连皇帝陛下都不能干预一言。总之,这就让很多人嫉妒他。
“但是,除了这一个不足,他的私德几乎无缺,即使是无中生有的中伤,也没有人会听信,因为他就是世间第一号完人,是无数黎民百姓景仰倾慕的对象。那些躲在暗处的坏人,不相信他有这么完美,而那些身在明处的追随者,觉得他除了琴技以外,人格上也大有可学之处;他们处于各种原因,都时时刻刻跟踪着他。名人就是这样。他也知道这回事——这不重要——他仍旧依原样做自己罢了,别人挑不出他一丝毛病,唯有一个令人费解之处:他每个月都躲到山林中,独奏一天,他会弹很多曲,是平时的好几倍,也正因如此,那之后的好几天,他的手指都麻木得难以动弹。怪事就在这里了,他独奏的时候,从来不弹完全曲,只弹半阙,就换下一首。
“一开始,那些跟踪者还不以为意,时间久了,无论正派还是反派都大惑不解。直到有个大胆的出来问他,说你怎么光弹一半呢,他才解释说,‘吾心与前贤共奏也’。所谓知音,大抵就是这样的吧,”她眉眼含情,轻轻靠在我肩上,“弦,我正以你为那样的知音呢。说实在的,这种感觉真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抱了抱她:一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是当我决定稀里糊涂说些什么应付时,脑袋里又浮现出芷琴,那消瘦可怜的形状。我怕这沉默让铃误会,又觉得对于那样的芷琴,即便现在说出一个字,都残忍得很。天啊天,何故让芷琴成为我心中的倒刺,灵魂上的残影?
我将《源氏物语》收入篮中。余下的时间,又草草翻了几本短些的小说和书评,用那笔记簿做了笔记。终于头昏脑胀,同时坐得尾椎酸痛,不得不起身休息。
这时,看看图书馆的窗外,才发现已经入夜了。
“走吧?”我问铃,她刚看完第二册《战争与和平》。
“走吧,”她说,“你还差多少?”
“比预计的少。基本上是书评和电影能解决的。”
“那太好了,我们回去看电影吧!”她突然很兴奋地说。
“等下,你不饿吗?”
“要在外面解决吗?”她转过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