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具象化’?”
“对。我终于搞明白了,”陈峰说,“这个所谓的调频器,不是把人的肉身送到那边去,而是纯粹的,只是把意识转移过去,在那边构成形象。你会发烧,是因为你不习惯那里的环境。”
“为什么铃没事呢?”
“我们所处的是十进制世界,铃同学所处的是八进制世界……对不起——”
铃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弦,我和他提了一下‘八进制’,你不介意吧?我只说了这个,没有别的……”
陈峰继续说:“我也只知道你们用那个软件交流——有点像微信,还是你写的吧?真了不起,和渚江联合的实验撞上了。
“渚江联合对本公司管理的所有信息,一直有详尽的记录。在黄昏战争前,他们用的是十进制。所以我们的一切资料,都以十进制的形式录入了系统。其实不只是渚江联合,还有别的掌握我们信息的企业,用的都是十进制。我们的意识经由这些信息传输,自然被编成了十进制形式。”
铃接过陈峰的话,说道:“但是,在黄昏战争后,由于数据库遭受严重破坏,沿用十进制消耗的资源过多,加之储存的信息量已经大幅减小,为改用八进制提供了可能。因此渚江联合率先改用八进制,随着公司的逐步扩大,影响力也遍布全球,使得全渚州甚至全世界都采用了八进制。你们的意识传达到2645年,要经过一个十进制改编八进制的过程,所以在那儿不可能待得太久。你的意识会受不住的。”
“我还以为我感冒了呢,”我喝了一口热水,“如果待太久会怎么样?”我问道。
陈峰答道:“从症状上看,我估计吧,首先是发烧逐步加剧,你会变得神志不清,继而谵妄、失忆——这都是不可恢复的。随后你呼吸会变得困难,好像脖子进了水下一样,接着呢,一边慢慢窒息,一边失去意识,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而你在十进制空间的实体,因为永远地失去了意识,也会渐渐停止运行。”
“那铃为什么没事呢?”我问。
“因为我从那边过来的呀,”她说,“我的意识,是八进制改编十进制,没有那么大压力,反而感觉比在那边还轻松很多。”
陈峰说:“虽说如此,铃同学每次过来,还是有期限的,大概三个月吧,太久不回去,你留在那的肢体会麻木,无法承载意识,而意识没了躯体的依托,也会成为时空中的孤魂,在寂灭中飘散……”
“所以我九月底就得回去了。弦。当然在那边住一段,我还会回来的。”
“我还是不懂,这和我写的那个软件,有什么联系?”
“这就多亏渚江联合那帮蠢货了,”陈峰笑道,“几年前,因为你那同名的‘八进制’,他们把服务器连错了,帮你和铃打好了一条路,那张图片——是画出来的吧?偏偏和铃同学长得那么像,系统一找就匹配到了。虽然他们现在似乎重新搞好了那个,但也发现了你这里已建立的连接——上次铃同学的妈妈,就是通过渚江联合总部传送到你客房的手机的——他们正在寻找断开的手段,不过应该没什么进展,这种连接就是连上容易断开难。”
“这连接会自己失效吗?”
“谁也不知道。应该不会永久有效吧——我还查到,在八进制与十进制的连接处,也就是2226年6月24日,有一处时空裂缝,每次传送,意识都有可能掉进去,正因如此,现在渚江的高层,没人敢用那个,只有你们俩愣头青,时不时用你这服务器传送一次。所以你也得珍惜和铃的见面喽。”
他言罢,站起来,走出房间,“我不打扰你们啦。弦,谢谢你们的软糖!”
他顺手关上了门,房间只余下我和铃两人。
我忽然后背发凉,“铃,你说下个月……”
“对。9月30号。正好我们十月该开学了。”
“你去多久?”
“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周……总之还得等到放假呢……”她避开我的眼神。
“你会回来的,对吧?”
“会的。”
“一定吗?”
“一定。”她笑了。
“你知道吗?昨晚你高烧到四十度,真快把我吓坏了……”铃枕着我的手背,抽泣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副作用嘛……”我摸摸她的头。
窗外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至少我终于回到了这个世界,真好。
铃告诉我,昨晚她刚送完我去2645回来,陈峰就来我家。
“当时可尴尬了,我知道你和陈峰很熟,但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一说,我才对上号。他进来看见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喊也喊不醒,差点要叫救护车了。不过说起来也出奇,我没想着编谎话骗人,就跟他实话实说——说我是六百年之后过来的,他听了,竟然只是有一点点惊讶,就是说,挑了挑眉,好像老早就估计到这事情一样。本来他就在研究那个调频器,听我这么一说,又翻了一天的机械书,应该是搞懂怎么回事了吧……”
“这样啊——你有没有让他保守秘密?因为——”我欲言又止。
“这种事情当然要保密,但是……因为什么?”
我也没想过要隐瞒,跟她说了佳勇的事,“那也没有办法啊,其实我知道他姓褚的时候,就有点怀疑,但毕竟在这破学校,没人会往那方面想吧。”
她点点头,“你碰到了晓音?”
“对。两姐妹人挺好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