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全都告诉你了?”
“应该吧,包括那个婚约。”
“你怎么想?”
“我起初还想着,能不能救她,可是听陈峰那么一说,即使把她带来也没有——”我忽然想到,何止晓音,铃不也是这样吗?当我说救不了晓音的时候,不是意味着要把铃永远地留在,那黑暗一片的2645吗?
“怎么了?”铃大概察觉到我的异常。
“没事——说没事是假的,我担心你,到时……”
“但那也没办法呀,”她苦笑道,“说实在的,若说是永远消失的打算,我至今还没做好十分之一的心理准备。可是……有时很多事情不由得我们准备吧?如果祈祷有用就好了。”
“放心。这么多回都没事,那时候一定能——”
她在我嘴上比了个“嘘”,“别那么说。你知道吗,电视剧里往往那么说完,就出事了。”
“好的,”我苦笑道,“话说回来,陈峰干嘛无缘无故过来?”
“这个嘛……”她在玩手指,“他说佳勇有东西要给你。他没时间过来,就托陈峰交给你了。”
“什么东西?很急吗?”
她递给我一个本子,“自己看!”那是一个小熊封皮的笔记簿。
“等等。这到底怎么回事?里面的内容,你们都看过了?”
她摇摇头,“王芷琴那表姐找到的,说是特意写给你的话。我问了陈峰,他也没看,还让我别随便翻……我知道是王芷琴写给你的东西,但我也一直没看。”
“一起看吗?”
她张目结舌,可能因我说的话而犹豫了吧。
但她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我双手颤抖着,按下密码。
“不对,不是初始密码。她肯定改了。”
“能不能直接掰开?”
我敲了敲铃的脑袋,“知道你好奇,但怎么能毁坏别人的本子呢。”
“那怎么办?”
我问她:“陈峰没告诉你密码吗?”
她有点生气:“他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她表姐电话号码,你知道吗?打过去问问?”
她对着我笑了笑,“你怎么觉得我会知道呢——要不随机试试?四位数而已嘛。”
0000,不对。1234,不对。9999,不对,8888,不对。
我拨通了陈峰的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密码多少。
“有密码吗?我没仔细看,拿到那个就上你家了——原来你不知道吗?她以前有没有说过这个,或者给你什么暗示之类?”
“谢了,我自己再试试看吧。”
除了这些无意义的编号,我还试了芷琴的生日、我的生日、手机号后四位、班级、学号、但凡记得的,通通输进去了。我尝试开锁的时候,铃一直紧紧盯着。好像一旦开了锁,纸上便会钻出一个幽灵,将我掳走。
她忽然问:“有没有什么纪念日?”
“不记得了。”难道真的要掰开吗?我看了三边页缝,平坦如新,不可能藏着什么纸条。至于和她扯上关系的那些人,我真是一概不知。
没想到我与芷琴内心的距离,就是这一页薄薄的封皮。我茫然地望向窗外,将散的晚霞,将橙光纷纷然地散入室内。这时已将近六点半了吧,铃和我都还没吃饭,为我忙活了一整天,估计她也饿了。然而明天,我倏然意识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我是的的确确全无把握啊。此刻竟容不下半点不情愿,因为我知道没有别的选项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夏天将要结束,再过一小段时间,高二分班,又会剩下我孤独一人,据说连校区都不同了。大概我会重新没入黑暗,在过去的静寂中轮回,沉落于原先那绝望的深渊之中。虽然,铃还能再陪我一个月,但毕竟她要上班,我得上学,终于是聚少离多。天哪。要是能逃避明日,永远永远待在那静谧的2645,该有多好。可是,2645毕竟不是无缺的乌托邦,2020,才是我生活的世界啊。
我输入了“2020”。按下按键,听见“咔嗒”一声。
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