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没事。”
她重新显出欣喜的神色,藉着烛光瞄一眼时钟,“十点五十几,要不等到十一点再打开吧,我想留个悬念。”
我点点头。
我们围着蛋糕坐下。她又凑近前,问道:“贵吗?”
我告诉她价格。
“天哪……怎么舍得给我买这么贵的蛋糕呢,我上次有没有告诉你,其实老板娘给了我两张西饼优惠券,两百减五十呢。不知道过期了没有——可是好像是另外一家店呢,离这里远吗,说起来我还没怎么看过地图,也不是完全没看过,大概是看完就忘记了……”
“好了好了,下次再用吧……”
“下次吗?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好像很快就要过期了,如果过期那不是太浪费了吗,而且你生日也不是这个时候——对了,你有认识的人这段时间生日吗,你不妨把那优惠券给人家,赚一点人缘也好,这也算是优惠券的用途嘛——虽然有点投机取巧,这还是我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书名嘛——忘了。”
我深吸一口气。
“我还没想过能在2020庆祝生日呢,不行,我得好好纪念一下,不知道这个蛋糕是冰的吗?以前在那边过生日,那个蛋糕也就这里的一个馒头那么大,太贵了——其实我刚来的时候,觉得你们的物价真的很便宜,不过现在我已经适应了评判物价高低的标准,嘿嘿,我觉得我挺厉害的——从小就被夸学东西很快……”
时针指向了十一时。
“可以开了。”我打断了她。
我打开了盒子,果然上面只有那句得体的英文。
先是简短的生日歌,继而我说:“许愿吧。”自己先闭上了眼睛。睁开时,她已经吹灭了蜡烛。
我们吃着蛋糕,她突然问我。
“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吧?”我勉强地笑了。
“说说看嘛,又不是透露给别人。让我猜猜看你许的什么愿?希望复赛能得奖?希望能够拿到渚师保送名额?虽然很难,也不是全无把握呢。”
我没有隐瞒的闲心,就冷冷坦白道:“不是,我许的愿是希望芷琴能够早点醒来。”
她突然沉默了,缓缓地低下头去,最终苦笑两声。
“意思是,用我的生日蛋糕……帮王芷琴许愿吗?”
“这有什么问题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
“好了,好了,”她比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了。”
“当然——你也很重要啊,但是这个关键的时候,希望你能理解……”越描越黑!早知道十点钟就该关手机了。
“好了好了——”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她在敷衍我。但此刻的我什么都说不出了。
她随意切了一块,吃了两口,便将蛋糕放在一边,站了起来。我当时已自觉昏昏沉沉,无暇顾及她如何如何,只听得牙刷撞击口杯的咔咔声,她拖鞋的踢踏声,咔嗒的关门声。我将蛋糕收拾起来,放入了冰箱,自己倒在了沙发上,一摸额头,微热,大概是又发烧了吧。这样混乱不堪地入了睡梦。
我多想狠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啊,但我又自觉没做错什么。后来我才发现,那天晚上,她把桌面的书放得整整齐齐,收拾好衣服,拆出了被套和枕套,通通塞进一个透明塑料箱中,把箱子推入了桌底。这些,都是在我睡着时发生的,醒时才发现——我由于太困,甚至忘记跟她说声晚安。翌日清晨,我一如既往地进了厨房,看见那袋虾干,才回想起一切来。我喊她名字,没有回应,这才发现客房已经空空如也,垃圾袋扔掉了,空调遥控器和充电头放在一起,纯白的被芯叠成了豆腐块。之前夹的十几个玩偶,整齐地排列在床上。
还有一个袋子,放在我的卧室,里面是十几张光盘,印着纷繁的电影封面,是我上次写给她那些,她竟在那小城通通找到了。我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镜头,她在小摊前蹲下,撩起头发,依照着我给她的纸条,挑选着二手三手的磁带光盘。
若不是空中残余着淡淡的茉莉芬芳,我会怀疑她是否真切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