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渚江联合不自己来做这个,要交给你们西山。”
向导比了个“嘘”的手势,说道:“你刚才问的话,我还能回答一点,但现在进了大厅,这就不是我应该回答的问题了,而且,进来之后希望你能慎言。”
我自觉失言,便保持缄默。
“我只能陪你到这了,你拿着这个号码牌,”他将印着我基本信息的牌子递给我,“跟这里工作人员的指示去做,就可以了。应该很快会有人过来找你。”
向导离开了。我拿着号码牌,无助地在软质长椅上等着。
时不时有穿着白大褂和防护服的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他们说话很小声,我只能听见零零碎碎的声响。
整个大厅圆圆的,触目主要是银白的冷色调,夹着代表渚江的深蓝。大厅十分宽敞,虽说周遭是冷色,渐变的墙壁上仍挂着几幅灿烂的油画,给人以霞照般的温暖;屋顶是教堂式的赛璐珞风格,但自然不会印圣像,而是几片透明的棱镜,使日光得以通透地洒进来。此处是一层,像是有十二条通道,分布在四周。通道和大厅之间,都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空间——就是我身在处。兴许这建筑中有电梯,然而我只看见了宽宽的台阶,那几是沿着墙壁分布的。可以想象将一个蛋糕模型倒置,放入圆形水缸中,使那水结冰之后的形状,便庶几类似于这内里的构造了:从一楼通向最为凸出的二楼平台,往三楼去时,平台缩进一点;四楼,又缩进一点,如是一共六层,但也不排除有额外层数的可能。
我所坐的长椅,围成了一圈,中间是一架钢琴,一侧放了个不锈钢垃圾桶,另一侧是自动售货机与咖啡机,有人坐在我后方吃三明治,大抵这是特意划出的休息区。我不知道其他十一个小圆中间,有没有钢琴,但我却切实听见了,远方鸣响的琴声。
好陌生的曲子。是谁在弹奏呢?我有些好奇,却无意去寻找答案。也许比起实验室的大堂,这里某种程度上更像一个艺术馆。渚江联合大楼,无论是2021的还是2645的,许是因为承载了商业效能,全无这样的景色。
我听着琴声,低头看看自己的号码牌,我的编号是“20210401001”,中规中矩。
忽然困了起来,本来就睡得少,还饿得离谱,兴许喝杯咖啡总是好的,可惜喝不得。我听见身后那人吧唧嘴的声音,莫名地烦躁起来,真想站起给他一拳。
斗争睡意的当口,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看见另一个人来了。那人穿着防护服,看不清脸,但估计年龄和那向导相似,我猜他就是向导说的那人。
果然是那么回事。确认身份之后,他带着我往对面的通道走。他一直沉默着,我也不好说话,于是无言地穿过通道,往电梯去。
通道两侧稀疏地挂着几幅油画,与大厅的风格相类。但我头昏脑胀得很,再者脚步匆匆,也无心去观察了。迷迷糊糊地进了电梯,上四楼。
出了门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灯开得很亮,然而两侧已经没有了油画,也不像有其他人在。转过拐角,那人示意我到左边的房间去。
“洗澡,换衣服。”他说。
为我准备的,只有浴巾,较宽松的内衣和一双合尺寸的一次性拖鞋,正如晓音先前对我说的那样。另外还放着一个手表,我大概能猜到,手表中装着摄像头。
我戴上手表,走出房间时,那人还在。
“过来消毒,”他边走边说,“手表上的时间,和八进制世界的时间同步,右上角的调整键就是摄像头,不要乱碰,也不要用什么遮住,如果有必要按暂停,用右下角的键就可以。手表里面有钱,还是你联络这边的工具,千万别丢了。其他的,你那向导都跟你说过了吧,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说过了。”我到了一扇铁门前,停住了脚步。
“推开,闭上眼睛,沿着左手边的护栏,慢慢走到对面去,不要乱看。”
“好的。”
他打开了门,门内是一片黑暗,尽管外边的灯光暂时照亮了些许,一关上门又重归黑暗之中。我抓着栏杆,颤颤巍巍地走着。
不要睁开眼,不要睁开眼,但是,又有另一个声音说,反正下次大概也不会来了,看一眼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睁开了一条缝,试探性地瞄了一下,一片漆黑,除了栏杆隐约的轮廓,果然是什么都看不见。我于是重新闭上了眼,
快到对面的门时,门自己开了。我看见两个身着防护服的人。
“这里是实验室吗?”
他们没说话,其中一个点了点头,让我戴上眼罩,因此我甚至未能看见实验室中有什么。便被架到了试验台上。
我感到身下的桌子动了,大抵是传送带一类的东西。
“开始体检。”机器发出这样的声音。
嘀嘀……嘀嘀……
“体检完成。”机器说。
“好……好……九点三十五分,一切正常……”不知道谁在说话。
真麻烦啊,以前和铃传送过去,只要脱了鞋子就可以,怎知到了这边就要大费周章,又换衣、又消毒体检之类,实在令人不快。
我感到脸上被覆上面具,“深呼吸。”那人对我说。
我使劲吸了一口,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