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公路,漆黑一片,两旁寸草不生,一望无垠。
“你们还派车来接我了。”我试着摇开车窗,却发现锁着。
“肯定没有十进制世界那边的舒服,您别在意。”
“我不在意这些——现在要去哪?”
“大楼。”
“去哪儿干什么?”
“我只是遵从命令而已。”那人冷冷地说。
“到了。请下车吧,记得戴上——噢,看来您一直都是戴好的。好,那现在由我为您引路,我们从前门进——”
他在玻璃门前刷了一下指纹,门便自动开了,我们穿过了全自动的安检通道。虽说天色已晚,仍有几个值班的门卫,身形魁梧有如铜墙铁壁。我们走到了大厅,他停下来。
“好了,我的任务到此结束了。您在此稍作等待,会有人来接您的。”
我点点头,便在沙发上坐下了。
冰冷而清爽的空气,淡黄色的大理石地板,前台一动不动的机器人。壁上挂着三个时钟,代表三个重要聚落——当然,其它两个加起来也难敌渚州,但到了此刻,已不是相争与否的问题,我们应该集合彼此的力量,一起生活下去。
在我等待时,有一个门把手高的小女孩,撑着伞进来了。她将伞放到一边的架子上,走到那机器人前,熟练地操作着什么。
“恢复使A05,欢迎您。”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我以为是那女生在说话,结果是机器人的声音。
A05,按089的话来说,已经排得很后了吧,真难想象……
回过神来,A05已经消失在视野,但另一个人来了,又是惯常的确认身份,继而说“请跟我来”云云,但我们走进电梯时,他又补上了一句。
“褚主席说想要见您。”
“褚主席?你说的是褚立政吗?”
那向导比了个“嘘”,轻声说:“您是褚主席的贵客,又是第一次来,请务必知晓,这里不允许直呼褚主席的名字,请不要再犯了。”
“那我该怎么叫他?”
“叫主席,或者叫先生都行,记得称呼时用‘您’,这不用我教。”他按下电梯。由于层数太多,采用了类似电话按键一样的九宫格,而非从一排到一百的次序。
“还说这边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呢,我看都一样!”
“谁说的?”虽然仍是那样平静的语气,但他的眼神一下凌厉起来。
“你就别管了。我向你保证,就那样叫他,主席或者先生,称呼用‘您’,可以了吧?”
“最好是这样,”他收回那可怕的眼神,笑了笑,“还有,他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问你问题的时候,不要回避,也不要撒谎。褚主席最讨厌失礼的人,请您注意。”
“好、好……”我敷衍着,看见电梯渐渐上到高层,又骤然停下,门缓缓打开了。
“请。”向导说道。见他仍站在电梯里,我便先走出去了。
面前只有一扇大门,连会客室都没有了。
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我便推门进去。
空调开得不冷,幸好房内没有别人,否则我会将面前这身形魁梧,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的中年人视作保镖的。但我仍然难以想象,就是这样董卓、李逵似的角色,会是全渚州的最高统治者——况且他还没穿正装,上身只着一件背心。我一时伫立在原地发呆,还不知该怎么应对;晓云对他的切骨的痛恨,又涌上我的心头了。只可惜我没带武器。
我难以压抑自己的脸色,直到他说:“坐下吧。”
正是因为这种仇恨,消除了我方才的惴惴不安,我拉开了外套拉链,盯着他,堂而皇之地扯开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我知道他能看见我的不屑,那又怎么样呢。
“你就是——小弦?”
“是——”我原本以为他会称呼我的全名的,但我仍故意拖长了尾调,求的就是让自己在他眼中,成为比鼻涕虫更恶心,更脏眼睛的存在。
“好的。请用茶,”他指了指面前的茶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不知为何,他忽然换了很轻松的语气。
我存心挑了挑眉毛,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显得轻蔑些,反问他:“怎么?”
“你别这么有攻击性——我知道我在耗费你的时间。不过,这是惯例,每一个试验者都得来见我一面。你能理解吗?你的个人信息,我已经看过了,相信该做的事情你也知道,不用我再多说。按理来说没什么别的问题了——”
我站起来,故意打断了他,问道:“所以呢?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你别着急。如果是别人,这时候就可以走了——因为我也很忙,你看这都凌晨了,我还待在这。你们那边这样玩命工作的,也很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