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蹚过了结冰的区域,空气稍稍温暖了一些,浑身的伤痛以及因先前严寒产生的不适,随着肾上腺素耗尽而一同涌出内心,蔓延至四肢了。
但我无法放下她,倒不如说,她已经变得轻飘飘的了,我的双手,宛如托着一只小猫。而且她一直在变轻,无可奈何地虚弱下去。
“坚持住啊……”我勉强挤出几个字,却同样轻飘飘地飞走了。
她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我便单膝跪下,贴近耳朵。
“放下……我……”
“不可能!我得带你走,我们可以回去,刚刚不是跟你说了有很多办法……”
“没用的……”她咳了两声,嘴角再次渗出了鲜血,我忙用袖子擦干。
“你走吧,”她继续说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其中一件就是救你回去!你别说太多话了,相信我……”可我分明看到,那洞穿的腹部,渗出的已不是鲜血,而是玻璃碎屑。像是沙漏一样,倾在冰冷的地上。
“没用的。你自己走……还有获救的可能——你的躯体还是完好的,所以意识能保存很久,而我的……刚刚带你过来,已经快竭尽全力了……”
我听见她轻微的喘气声,一时竟落下了泪水。
“就在这儿,放下我吧……”
我再也想不出理由,便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无能地,跪在她面前。紧握着她的手。
“你……痛吗?”我看着那狰狞的伤口,问她。
“感觉不到了。”
我捂住了脸,尽力不让自己继续哭泣。
她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会再救你一次的……不过你可能忘了,也可能……只是我在梦里说的话……我把它当真了。”她气若游丝,我不得不极细心地听,才分辨出她的言语。
“不,不——”我猛地摇头,“你确实说过啊!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
“那就好……”她显出一抹惨淡的微笑,“但……别记得……那么清楚,快点……忘了我吧,就当从来都……不认识我……”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我……我尽量……”
她试着用另一只手擦拭我的泪水,但刚刚抬起,又无力地放落。
“别哭了。我……要走了啊,再见……”可她那凄切的眼神,又分明是在说,再吻我一次。
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但当我扶起她的脸颊,轻轻弯下腰,准备亲吻时——
“谢谢你。”这是她最后的话语了。
骤然听到刺耳的一声碎裂。浅紫色的琉璃,散落在地。
我的手中和衣袖上,只剩下晶莹的碎末。
我心如刀绞,却再也哭不出眼泪了。咬咬牙,发觉也许是太过悲伤,我又虚弱了不少。尽管她悲凉的声音仍在耳边徘徊,但我不得不压抑住内心的痛苦,转过身,孤身一人,向那片黑暗走去。临走前,我取了地上最大的那片琉璃,放进口袋。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地下隧道,像是为了营造火箭基地而修建,或是运输原料而设置的一般,一眼望不到底,我只好继续往深处走。
隧道中没有一点光火,纯然是漆黑一片,地上摆着很多散乱的铁桶、燃料瓶之类,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幸而此时那小小的,蓝色的水星,终于显出了微弱的夜光。
我在这蔚蓝的微光保护下,慢慢向前挪动着步伐。直到身体越来越疲倦,几乎快要倒下时,那戒指又给我带来难以抑制的刺痛,我得以一瞬间清醒过来,拍拍脑袋,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夜光黯淡了,我终于抵达了隧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