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芷往后走几步,歪头看她:
“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下次,我出来,可能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哦。”
明灭的烛火映在窗纱之上,外室一片暖意,李巍却觉得如刺骨般寒冷,他伸手拢了拢肩上的鸦青色大氅,垂着眸,声音细小又微弱道:
“元姑娘,你睡了没有?”
内室并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李巍自顾自的低着眸子,笑了下:“看起来元姑娘是睡了啊。”
“今夜,元姑娘休息得好早啊。”
无人应他的话。
烛火在桌面上凝结成一滩泪,火光明明灭灭的倒映在李巍的眸子,他低着头,叹了一口气,语气欢愉:
“明日元姑娘想要吃什么呢?”
“庄子里面除了海棠花树之外,还有小溪,里面有许多鱼虾。元姑娘来自江南,应该对此很亲切吧。”
他又停住了话茬,深深闭上了眼帘。
忽而,他的唇边又自然的溢出酒窝:
“其实,子言见过元姑娘一面的。那日姑娘在赌场外,面纱掉了,刚好是子言捡起来的。”
“但是,”他苦恼的锤了锤头,语气懊恼:“我总感觉子言很久以前就见过元姑娘,只是,总是想不起来。”
忽而,他的语气又欢快起来:
“不过,元姑娘和子言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呢。”
李巍的话飘落在空荡荡的房间之内,他蓦然止住了话茬,笑了起来。
室内便彻底陷入了寂静。
烛火早灭了。
李巍捏着书的手青筋分明,似是用尽了极大的气力才没有站起身来。
蓦然,李巍站起了身,长久的坐让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他大步走到流苏帘外,语气可怜:
“元姑娘,子言有些冷,可以进来吗?”
内室仍是一片寂静,无人应答,静得连呼吸声都停了下来。
“元姑娘不说话,那便是答应子言了吗?”
还是一片寂静。
李巍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分明,看着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双手,然而手背却青筋分明狰狞得盘伏在他的身体内,指节摇颤着几乎碰到流苏帘时。
李巍却猛然停了下来,他的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强硬的转过身来,坐回外室的椅子上。
他笑着道:“不要这样,子言。元姑娘正睡觉呢,叨扰了元姑娘,那可是你的错了。”
半响,室内静如坟墓。
天快亮了。
坐在椅子上的李巍以手捂住眼眸,唇边的酒窝很温柔的溢了出来,嗓音发颤,声音却柔和:
“元姑娘,其实,子言知道,你不在内室。”
他顿了片刻,嗓音颤得明显,似是连吐字都带了些呜咽,高马尾的发尾垂落在他的肩上,眼尾处发红,声音可伶得如同被抛弃的小狗:
“你早走了。”
“不要子言了。”
鱼肚白已经占据了天色大半,李巍枯坐了一夜,身子有些不稳的站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下意识的问道:
“元姑娘,你起了吗?”
内室传来阵衣料的抖动声,那人声音轻和道:
“世子,妾起床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李巍混沌的脑子蓦然间清醒了片刻,他快速的跑到内室边,手触了下流苏。
流苏帘发出响声,连带着室内的女郎惊呼道:
“世子爷,妾还没穿衣呢。”
李巍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他站在一旁,脑袋耸拉着,无形的耳朵却摇晃了起来,耳畔通红,他嘟囔道:
“子言冒犯元姑娘了。”
他为自己找原因到,奈何脑子一片混沌如同酱子,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元姑娘,我昨夜读了片文章。里面有个字,子言不认识。”
内室衣服的抖动声静了下来。
李巍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猛然卡住。
流苏帘被人从里面拨开,元芷穿了身淡青色撒花烟罗裙,眼睛弯了一瞬,她俯身行礼。
元芷刚弯下腰,一双手却扶住了她的手面,她赶忙说道,
“南朝,女郎是不可以读书的。但妾的养父是书院夫子。妾年少的时候,养母早亡。是以,妾自小跟着养父生存,才跟着养父勉强读了些书。”
“还望世子原谅妾的隐瞒。”
李巍礼貌的听完元芷说得话,他赶忙将元芷扶了起来,笑意纯良:
“是南朝的错,女郎和男子一样可以上学堂。若是女郎有才,仅因为不是男子而被歧视打压。”
“这是时代的错,而不是女郎的错。”
暖意争先恐后的照在他的身后,元芷看清他通红的耳畔,眉眼弯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