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普通富贵之家的府邸,基本上都是坐北朝南四合院,可柳府作为京城安苏附近的豪商,再加上与皇室宗亲有来往,府邸的豪华奢侈自然是让普通富贵之家望尘莫及。
柳府的正红朱漆大门在东南角,进入大门是个小花园,要走进柳府内部还要开一扇门,进入了这扇门后,便是曲折的南北游廊,嵌于绿水之间,左手边水光潋滟,山石嶙峋,右手边应是佳木葱茏,奇花闪灼,只是到了秋天,略显寥落,却让人感到格外清静。
向前走个没几步就到了雨眠亭,以这个亭子为中心又分出东西的游廊,连接三个院子,三个院子又有复廊相连。右手边的院子叫凝香院,院中有个两层绣楼名为漪澜楼,那便是柳潭潭的闺处。
回到柳府,柳潭潭便吩咐寻春去厢房招呼几个佣人过来,将漪澜楼的周遭好生打扫了一番。
薛如声也回到了客栈。
他先去了趟马厩看了看自己最宠的九骕。
马夫正往食槽里倒黍米,见薛如声来了,便笑眯眯的迎了过去,甚是亲切。
“这位爷,您这马可真是匹好马!”
薛如声点了点头,扔给他一袋银子。马夫轻轻掂了掂,激动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马要好生伺候着,以后不会怠慢了你。”
“爷,这马吃的都是有钱人才能吃到的黍米,您尽管放心交给我!”
回到客房,薛如声躺到床上,拿出那姑娘给她的绣花红手巾。
刚一展开,一股诱人的龙脑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左上角醒目的“柳”字金纹钳印赫然入眼。
这时一张宣纸字条掉在了薛如声的胸膛上,他好奇地打开。
上边竟写着两行诗。
“月出疏桐上,照我柳氏楼。
珠帘半掩开,静候玉郎来。”
薛如声猛的坐起,就像久读的书生在放榜的时候见着自己的名儿一样惊喜万分。
只是这月出,怕要等到戌时。
自打遇见那姑娘以后,薛如声的脑里心里便全是她。
爱慕是场屠局,无声无息却又杀气重重。
薛如声本来是不相信的,只是现在的煎熬与难耐竟让雄姿英发的大将军像个守空房的思妇一样痴痴的盼着月亮的高悬。
柳潭潭终结了他的理智,让这大将军魔怔了一般成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傻汉子。
漪澜楼内,柳潭潭打算倚在炕上绣绣花,熬熬时辰,只是没一会便焦躁起来。
寻春见自家小姐愁眉不展,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把熏笼架盖在熏衣的香盘上便走了过去。
“小姐这次是真的动了心儿哦。”
柳潭潭抿了抿嘴,几个小碎步走到窗前。
“但我试着克制过了……”
月亮终于挂在了夜空。
柳潭潭半掩着珠窗,半是紧张半是忐忑。
少焉,眼见这巷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她也不自觉的开始失落,千万般思绪涌现于心头,却凝聚成一声长叹。
正欲闭窗,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柳姑娘是在等什么人吗?”
柳潭潭四下瞧了瞧,正见那心心念念的书生坐于窗户正对面的墙头。
稍稍弯下腰,胳膊肘搭在窗边,慢慢探出头,莞尔而笑,像绽开的白兰花,眸子明亮如雪,深情的望着眼前的书生。
“在等一玉郎。”
薛如声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
“哦?那玉郎来了吗?”
柳潭潭一只手拖住脸蛋,轻轻歪了歪头,两个小酒窝格外显眼。
“刚来。”
一阵凉风吹过,城里秋色渐浓,两人欢心不减。
“敢问柳姑娘芳名如何?”
柳潭潭依旧笑得灿烂,低声道:“柳潭潭。”
薛如声从墙头轻轻一跳,像只杳鹤一般落于梧桐树上,找了个粗壮的树枝平稳坐下,胳膊肘搭在大腿上,托着脸看着眼前的美人。
柳潭潭紧张的脸蛋涨红起来,头稍稍向后缩了缩,眼神开始躲闪。
“小女还不知……公子大名。”
薛如声倒是冷静异常,静静地看着柳潭潭比月光还要纯洁的眼睛。
“小生贯如声。”
柳潭潭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明知故问的来了一句:“这明月高照的,贯公子为何翻墙来见小女这一介不能出闺的女子?”
薛如声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柳潭潭。
“心决定的事,口说不得。”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公子来淮乐打算停留几日”
“距离科考还有些时日,淮乐景美人美,多呆些日子也无妨。”
“公子此一行若高中状元,还会回来找我么?”
“定会回来,小生想娶柳姑娘回家。”
柳潭潭看着薛如声的笑脸,剑眉下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让她沦陷进去。
只是听到“娶”这个字时,柳潭潭的耳朵和脖颈也涨红了。
她想嫁又不敢嫁。
“公子明日还会来么?”
“来。”
柳潭潭像个吃到冰糖葫芦的孩童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小女明日还在这等公子到来!”
万籁俱寂,只听得噪鹃咕咕叫着。
换作平日,喜欢清静的柳潭潭自然会觉得烦躁,只是今日,连这咕咕的叫声都变得格外动听。
翌日,皓月悬空,柳潭潭依旧盛装等候玉郎,薛如声也如约而至。
一个礼拜的时间,两人都幽会于墙头窗前,两情相悦,说不完的卿卿我我,道不尽的缠缠绵绵。
离古灯会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薛如声收到了妹妹薛熏儿的急信。
“父皇与大哥近日一直忙于祭元节祭祀仪式,领敕赐暂缓些时日为好。”
毕竟国家大事,在祀与戎,薛如声便没有在意,再加上这市井一直传着这样一种说法:
大皇子辅佐皇帝,安顿百姓,国泰民安。
二皇子驰骋边塞,骁勇善战,四海太平。
薛如声便只管着给大燮朝带来安宁,至于朝堂之事,他也无心过问。
此次去安苏本就只是领个敕赐,现在却凭空跳出个美人儿,给薛如声带来莫大的欣喜。
薛如声虽年轻却也称得上是戎马倥偬。
可自从遇见柳潭潭以后,这大将军便整日想着能带这深居闺里的姑娘出去走走。
要说对这封急信,薛如声倒也谈不上毫不在意,这最后一句话确实颇得他的注意。
“母妃要哥哥在几日科举考试之后出巡淮乐与常平扬将军之威仪。”
这显然是母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皇后地位,加强对宫内众多妃子的压制而设的局。
当今皇上仍是只盛宠皇后杨氏,颇有第一深情朱佑樘的风采。
这一点薛如声也是一样的,见了万八千的姑娘却只对柳潭潭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