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睡眼惺忪的小厮前来开门,季茴拿出伐柯司腰牌表明身份,便被带着去见了吴夫人。
相看会是五日一次,毕竟男宾们多有职务在身,所以便选在他们休沐的日子。所以季茴这两日没什么要事,楚绥之也被她赶去带师弟师妹好好逛逛京都城了。
既闲着又正巧来了桩生意,还是职场新人的她自然接了过来以表上进。
到了古代继续卷,我真棒!
来的路上草草翻阅了卷宗,得知吴府十几年前也是远近闻名的富户。吴老爷从事丝绸生意,虽然膝下只有一女,但被养的如珠似宝。后来在临终前为她择了一位父母双亡的落榜秀才入赘,托付宝贝女儿及偌大的家业。
或许在吟诗作对上,秀才有几分才气,但对做生意,他真的一窍不通。没几年就失去了大半的老主顾,有几家铺子也被竞争对手并了去。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吴老爷留下的家产足够他的宝贝女儿和女婿坐吃山空一辈子。坏就坏在生意场上呆久了,生意技巧没学会,那些腌臜东西倒学了个十成十。
先是酗酒狎妓,后来进了一次赌场就再也出不来了,吴家的产业悉数被他输了去,近几年府里只能靠吴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吴夫人的嫁妆勉强支撑。
听说为此吴夫人和秀才没少争执过,但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竟也一直没分开。
但前几天秀才偷拿了吴夫人娘亲留下来的翡翠簪子去赌,吴夫人一怒之下提了和离,族中长辈便托了伐柯司前来说和。
在大景,若有意欲休妻或和离者,伐柯司接到委托后需先上门调解,第一选择是化解矛盾,其次才是为他们誊撰和离书,主持仪式,还双方自由。
刚知道这条律例的时候,季茴也是傻了眼,这......这不就是离婚冷静期么。
见到吴夫人的时候,她颧骨微凸,眼下乌青,身上的衣裳已不再鲜亮,领口也似有些空落,想来是这两年消瘦了一些。
年近三十已看不出往日娇养痕迹的吴夫人半倚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右手打圈揉着太阳穴,并未睁眼:
“伐柯司的大人也是来劝我不要和离的?”
“不,我是来劝夫人赶紧和离的,现下就可帮夫人起草和离书。”
吴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坐直身子,诧异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眉眼含笑的玉面小娘子,不似在说玩笑话。
“你......你支持我和离?”
“是啊,”季茴点点头一脸理所应当,“丈夫吃你的用你的,不但没把你家的产业发扬光大,还染上赌博恶习,连老夫人的遗物都能拿去赌。不仅如此,还不体贴你,这样的夫婿留着有何用?等着把这座宅子也输了去让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去街头喝西北风么?”
许是季茴的同仇敌忾让吴夫人懈下了心防,她用帕子沾了沾起雾的眼角,痛声咒骂起了秀才,向对面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官一桩桩一件件地列举了丈夫做过的荒唐事。
最后,季茴是被吴夫人拉着手亲自送出府的。
想起为吴夫人一气呵成起草的和离书明天就会被按上手印送往伐柯司,季茴掏了掏有些发烫的耳朵,心情畅快。
今天也是高效完成工作的一天呢!去客来居打包个酱油肘子提前回家陪爹娘吃饭吧!
翌日,伐柯司。
季茴正带着几位姐妹在内院绕着院墙跑步。
上次跟踪秀娘的经历给了她沉痛的打击,年纪轻轻的,体能可不能这样沈儿啊。要知道她上辈子的电视台长都快退休了还去铁人三项呢。
所以她一有空就锻炼体能,司中的女孩儿们也都被她“运动好比灵芝草,何苦去把仙方找”的言论鸡到了。
这时,前厅传来的一阵喧哗声让早已香汗淋漓的女孩们停下了动作。
“哇,伐柯司好久没这么热闹啦!”年纪最小的巧巧玩心重,觉得有人气儿总是好的。
伐柯司的热闹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毕竟前几天庄家来闹的时候也是这般似曾相识的场面。
“季红叶,司首喊您去前厅。”
“不会......不会出事儿了吧!”巧巧意识到情况不对,都紧张地结巴了起来。
其余的姐妹互相交换了眼神,也都同样面露担忧。
季茴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稍稍洗漱一下就去了。
她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若是有人无端闹事,打出去便是。
刚走出内堂,第一眼便瞧见吴夫人半坐在椅子上,身子侧向外边,眼眶通红,拿着帕子抹泪。
而紧挨着她更靠近內间的椅子上,一形容枯槁、眉低压眼的男子大剌剌地半躺着,神情倨傲,不住打着哈欠。
他眼角余光瞅见走出一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先是露出了些许痴迷的神色,后又见其身着鸦青色合欢纹官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蓦地就站起身来往前几步指着季茴的鼻子骂道:“就是你这个天杀的拆人婚事毁人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