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快走!”
一股力量将她推离原处,吕祎面上忽然一热,鼻尖粘腻的腥味让她在恍惚间睁眼。
触目的血水染红了宫殿,原本缀满鸢尾花的连廊遍地残肢,鲜血蔓延到她的裙边,一旁滚出来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颅——是吕家养的私兵,她身上的藤甲残破不堪,隐约看得出写着一个“吕”字。
这是第几次做这种梦了?
吕祎说不清,她从一开始的慌乱到面不改色,再到如今饶有兴味地观察周围的一切,看宫殿内的摆设与交错的连廊,是自己住的咸阳宫没错,但这遍地的尸体却彰视今晚的不同寻常。
难道是这几日太过操劳,才会夜里做这种离奇的梦?
视线一暗,耳边模糊不清的尖叫与呼啸的风声忽然停滞,吕祎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被一个女兵背在身后,而现在她们陷入一群官兵的包围中。
吕祎挣扎了一下,身体却十分虚弱,连从女兵背上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身着吕氏藤甲的女兵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望着逼近的官兵们缓缓握住刀柄,手指处临时缠上的绷带又渗出鲜血。
而她目光却有种异于常人的坚毅,即使与敌兵有着巨大差距的困境,眼神中也没有丝毫退缩,要不是张不开口,吕祎真想赞叹一声好一个女郎。
一声出鞘的“铮”声,随着利落的手起刀落,地上摞起一座小山似的的尸山。
出宫的小路就在前方,安逸且幽静,后方的追兵虎视眈眈,却不敢再上前。
只要出去和援军碰头,反败为胜也说不准。
“吕祎,你还能往哪里走?”
女兵骤然回首,经过一整晚的拼杀血搏,即使是铁人也有力竭的时候,但她仿佛是不知疲惫的杀人机器。
被她扫视过的人都不禁后退,让出中间一块空地,卫兵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从中走出。
吕祎恍然,竟然是他?
陈行川,他早逝的兄长是她明媒正娶的第一任夫婿,而他因为长相与兄长有几分相似,得了她的青睐,靠着吕家的支持才在晋地称王。
白日里两人才刚耳鬓厮磨一番,没想到梦里境地竟然如此悬殊,只是她平白无故做这种梦,莫非有什么预兆?
女兵摆出迎战的姿势,但头盔下略显急促的喘息,彰视着她并不像表面上的平静,吕祎甚至还能感受到她拿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陈行川显然也知道她的厉害,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挥了挥手,让卫兵带上来一个浑身鲜血的女人。
凌乱长发遮挡了女人的五官,只能从微弱起伏的胸腔,推断出她还有生命,那种奇异的熟悉感来势汹汹,吕祎已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看看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陈行川抓住女人的头发,将她扯起来,俊美的脸上因为得意而有些扭曲,“你要想留她一条命,就拿自己来换。”
吕祎的目光落到她泛白的唇颊,再向上移,陷入一双深潭般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她微微摇头,示意吕祎不要听从陈行川的话。
吕祎按住女兵蓄势待发的手,轻声吩咐,“去城外十里处的废庙,有人会和你接头。”
女兵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她和吕祎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动作。
“去,带着救兵来。”
吕祎手下用力推开她,女兵向后退了一步,沉静的双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如同月圆之夜雪山上威风的头狼。
吕祎张了张嘴,正想问她的名字,又觉得在这时不合适,只看着她很快穿过包围,如一只消失在了远处。
“阿娘。”
吕祎闻声回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与一个面容较为稚嫩的少女,自陈行川身后走出。
她微微挑眉,这就是疏竹和长风长大后的模样吗?
陈疏竹一身玄色长袍,头戴高冠,两旁的卫兵皆恭恭敬敬低下头。
吕长风却穿着单薄长裙,在寒风中显得分外瘦弱,看见吕祎,她禁不住上前几步,被身旁的侍女拦下,在零星的火光照耀下,吕长风的眼中似乎有一抹晶莹一闪而过。
吕祎呼吸一滞,吕长风自出生便身体虚弱,还随军一路颠簸,向来穿衣都以温暖为主,但这梦中的侍女却没给她准备一件保暖的外衣。
且她向来教导长风不慕荣华,不贪恋钱财,怎么让她这副凄凉模样?
吕祎胸口一闷,竟吐出一口腥甜,她拿手一擦,看着手指上乌黑的血,竟然笑了起来。
“阿娘,你不要再和我们作对了,”陈疏竹劝说她,“待阿父统一天下,你安心做个王后,享尽荣华富贵,天下的女人都羡慕你,不比现在风吹雨打来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