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宫人叫住他,低声道,“若真有急事,您可以去求见王后。”
徐光看一眼那向他支招的宫人,心下存疑,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直至回去的路上,马车穿过平整的青石路,伴着马蹄声,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掀开帘子让凉风袭面。
现在不过凌晨,天还乌漆抹黑着,东边的太阳只露一点白边,已有担着担子的小贩为生计奔波。
路边有人伢子拽着一串被草绳拴住脖子的少女少男往小巷走去,他们哪怕是穿着不合体的破旧衣裳,也能看出曾经是贵族出身。
不知何处又有战乱了。
徐光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可这天下,哪里没有纷争呢?
待他回到住处,几个高个男子立刻围了上来。
“阿光,王上没见你吗?”
徐光皱着眉一言不发。
一个眉眼深邃带有异域之感的男子问道:“是王上已经歇下了?”
“不,”徐光将马栓好,走进房间,“在后宫。”
“这……”
几人皆不知再说什么。
一人问:“那阿商可怎么办,他中了埋伏,咱们后方粮仓失守,要是不及时的话,几千条兄弟性命都保不住……”
“陈王若是不愿上心,咱们就带着弟兄们投奔齐国。”
“齐贤王也算不得上明君,”徐光坐在堂椅上,一手撑头,面露思索之色,“自打去年陈王称王,他便对我颇有挑剔,话里话外都不再像从前,还曾暗示我交出狮虎军,当初投奔陈王,我是不是赌错了?”
几人面面相觑。
“若真是这样,咱们必须早做打算。”
徐光犹豫了一下,“你们可知王后此人?”
那异域男子说道:“将军可是说吕王后?”
“正是,”徐光说,“陈王不见我,却有宫人让我去寻王后,但我只知吕后其人,不知她脾气如何。”
“那也怪不得,”那男子恍然,“将军有所不知,陈王原本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遇着王后之后,才有了钱粮称王。”
“哦?”
陈行川起事不过两年,徐光更是后来才投奔他的,自然不怎么知晓他的房内事,但他的兄弟中却有一个充当军师的角色。
“相传王后娘娘是大家之后,与其夫君感情极深,但那人年纪轻轻就因病身亡,陈王这才趁机上位。”
他道:“只是陈王称王之后就与王后不再亲近,但吕后势力庞大,也因此陈王倒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且听说吕后的两个孩子父亲都不是同一个人。”
徐光沉思片刻,“我们为陈王立下汗马功劳,他称王不过一年,就想着卸磨杀驴。”
“若是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他与周围几人对视,眼神中透露的狠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为了自己,也为了整个狮虎军,只能放手一搏。
太平年间,本朝人民与异族通婚现象屡见不鲜,然而周朝将异族视为异类,若不是天下大乱,徐光等人恐怕早就沦为奴隶了。
也因此,他们将同族的血脉视为亲人,甘愿为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同族赴汤蹈火,如果徐商真因此受伤殒命,陈行川可就再得不到这帮人的心了。
听着暗卫传来的消息,吕祎若有所思,“齐贤王将领生擒了徐光的胞弟,这种大事,可陈行川竟然没有见他。”
她看向阿袖,似笑非笑,“可真是天赐我良机。”
“去年稜下大水,年毅奉命去治水,粮草却被扣押在淮阳,若不是我们还有存粮……今年又有徐将军这事。”
阿袖拿着小玉锤砸核桃,白玉瓷碗中盛了过半,微凉的风从窗棱穿过,清晨的曦光洒在软榻,她问:“要不要让我们的人去打探一下?”
“不必,”吕祎手指轻点桌面,“他要不这么做,我们怎么能那么快收拢人心?”
“那,粮草之事已过了半月,”阿袖捻起一块送到吕祎唇边,轻问,“要不要派人去给徐将军一个提醒?”
“不用,”吕祎咬着微苦的核桃仁,道,“齐贤王谨慎又小气,只会挑唆小鱼小虾来试探,即便知道晋军缺粮草,但没有具体消息传来,不管怎样他只会觉得其中有诈,更不会有所动作。”
“不过徐光可不一定了解他,既然如此,我们便安心等着吧,”她把玩着阿袖的长发,“多日未出宫了,听说今日还有杂耍班子,正好带长风去瞧一瞧。”
那梦的余韵还存在心头,女儿娇小的身躯在她面前摔落,最终化成碎片灰飞烟灭,实在是让吕祎心有余悸。
她利落起身,“阿袖,备车,随我去坊间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