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
“我不嫁!”
“不嫁?由不得你说不,你一个妾室生的丫头,在我名下享了这么多年福。”
女人冷着脸掐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道:“如今是你偿还的时候了,婚姻大事乃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嫁也得嫁。”
“来人,给娘子梳妆打扮,晚上好去见恒公子。”
“是,夫人。”
女人身后的两个老嬷嬷便伸手去抓她,莫伊人眼底划过一丝悲愤,奋力挣扎。
“别碰我——你才不是我娘,你这个、你是个骗子!”
她天生便力气大,这时用尽全力,两个粗使婆子没提防,险些叫她挣脱了。
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便被反绑住了胳膊,丢到了床榻上。
见此,女人方才冷哼道:“若是再闹,今日便将你送到恒公子府上,既然不愿做正房,那刚好省了一笔嫁妆,别想着逃跑,我跟你爹就是抬也得把你抬过去。”
婆子们粗手粗脚给她套上了时下备受女子追捧的绸缎长裙,又为她涂上脂粉,佩好珠钗。
从铜镜中隐约瞧见自己仿佛被妖怪夺舍了一般的模样,莫伊人忍不住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余光瞥见女人看过来,便立刻收了表情,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也不管她是不是真想通了,见她打扮好,女人跨过门槛,回头道:“莫伊人,别想再耍什么花招,给我安安稳稳嫁过去,这就是你能够着的最高的贵人了,要不是恒公子点名要你,你以为这好事能落到你头上?”
转头又吩咐婆子,“给我看好了她,别叫她跑出去。”
便整了整衣衫,又恢复了平日端庄的姿态。
莫伊人对着继母的背影“呸”了一声,又猝不及防舔了口嘴唇上的玫瑰口脂,被那怪异的味道苦到,连忙喝了口茶水压压惊。
这茶叶是昨日泡的,一夜过后已经发酸发涩,但她屋里的吃食都被搜走了,如今只得拿茶水充饥。
早知道就多吃点嬷嬷给的花糕了。
或许是担心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惹了那位恒公子不快,婆子们用的是绸绳绑的她,也多亏了她母亲没注意,才叫莫伊人挣脱了束缚。
门被从外锁上,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守在两侧。
莫伊人打量了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放弃了从正面出逃的方案。
她看了下后窗,窗子下面是一片湖,周围有假山,倒是看不见人影,只不过若是从二楼跳下去,落水的声音肯定能被人听见。
到时候再被赶来的家仆抓住,估计就不只是几个婆子看着她了。
再一思索,却又瞧见假山后露出的几个人影,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张望。
莫伊人急忙蹲下身,等了一会,才用窗棱遮着自己谨慎地探出头。
果然有人!
竟然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应当是她爹的手笔,他得多稀罕恒公子才能做到这一地步?
想来要是恒公子看上他了,他也会洗干净把自己送过去。
不过……
她余光瞟见门口有动静,连忙收拾了绳子,扑到床榻上,也来不及脱鞋,就将全身裹到被子里。
婆子探进头往床榻上一瞅,见她只露个脑袋在外面,还一抽一抽的,只寻思她一个人在那哭。
另一个婆子把锁挂上,“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你还怕她飞了不成。”
“我这不是怕她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吗。”
“那你可不用操心,”那婆子横了眼屋内,语气轻蔑,“咱这个小娘子呀,命比谁都大。”
莫伊人蒙在被子里,听见这话,不客气地骂了一声。
一群老狗。
这几个老婆子是她名义上的母亲的贴心手下,自以为是个人物,平日里趾高气昂欺负新近府的小丫头,见到她爹娘却跟条狗一样。
她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养了女儿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头一个正房夫人没给他生下儿子,这人便在她病逝后将唯一的独女嫁到边疆,这些年从未有过来往,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莫伊人今年刚过十五,她的那位嫡姐出嫁时比她更早,不过八九岁,至今也快二十年了。
而她爹靠着卖女儿的本事一举上位,入了齐贤王的眼。
真是个老不死的。
莫伊人又“呸”了声,什么玩意,那公子恒喜欢虐待宫女,城内人人皆知,也就她爹这种人赶着送女儿。
门外几个婆子高声说起了话,估摸着一时半会还注意不到她。
瞥见一旁的帷幕,莫伊人两眼一亮,连忙把它们都扯下来。
趁着天色降沉,府中人都去用膳时,莫伊人将帷幕编制成的绳子扔到窗外,小心翼翼爬了下去。
粗粗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侍卫,她便猫着腰避开假山,往府中一侧偏僻处行去。
小时候她不愿整日待在府里,可她爹不允许家里的女子外出,这才叫她发现了那一处狗洞,大小刚好供一个瘦小的年轻女郎出入。
她原本以为是家里人养狗,或是外边的野狗挖洞钻了进来,可后来钻出去玩时撞见新过门的继母,方才知道这洞是谁挖的。